第243章

京營的事已經是一筆爛賬。在場勛戚,誰也脫不了關系。就是施聚,他在湖廣辛苦很久,前些年,在江西上饒和銀礦造反的礦工頭兒葉宗留大打而特打,好不容易,才把造反的刑徒礦工給鎮壓了下去。兵火過處良莠不分,兵丁是不管你是被迫從賊還是主動造反,遇之則殺,過之燒搶,用施聚的話說,上饒銀礦經此一劫,恐怕沒有幾十年也恢復不了元氣了。

而施聚自己立了大功,年紀也大了,是該回京榮養的時候。皇帝體諒臣下,所以封伯拜爵,又將施聚調回京師,叫他好好養老。

因為此故,施聚自己占役營兵也覺得光明正大,修在地安門外什刹海的巨宅時就格外用心,請了懂得營造的師爺夫子就好幾十人。再配上幾百營兵使用,打定主意,要花巨資把宅子修的漂亮,除了不敢逾制之外,對任何事上都不儉省,而占役的營兵,有老有少,當然精壯為多,各人在談營兵占役的時候,施聚預先聲明,這是皇帝特許,請過旨的,所以預先招呼,向大家說聲抱歉了事。

“總之。”最後施聚連連拱手,只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懷柔伯當然與眾不同。”孫繼宗笑嘻嘻的打圓場:“本府這裏,也用了一些營兵,不過是為了招呼各位,明天一早,給他們賞賜,就放回營去了,絕不會壞規矩,請大家放心。”

焦禮大為煩燥,大聲道:“說這些又不是為約束咱們,帶了一輩子兵,到老封伯。些須享受也是國家應給的,我在這裏也不怕說這種話,要是國家不給,我反而心裏會不樂意。嗯,咱們要專重將權,又不是談占役,我看,不要談了!”

焦禮的話,自然蒙大家贊賞,孫繼宗適時接上,只道:“確實如此,東寧伯說的極是。今日議題,是改三大營仍然為十團營。”他看了看左右,心裏默算了一下夠資格擔任一營總兵官的人數,又打了個寬,只道:“十二團營,或是十五團營,都可以。”

孫繼宗的話引起了熱烈的贊同,在場的都是有資格占役營兵的,營兵領的是國家的俸祿。幹的是私家的差事,大家少則幾十,多則過百,一年下來要省多少用度?況且不占白不占,不占是王八蛋,連個世襲指揮加遊擊官銜的都敢占役,一個百戶都能叫營兵到自己家掃院子看門,大夥兒到了勛戚這個地步,要是老老實實的不拿不占,還真的就是王八蛋了。

至於改三大營為十團營或是十二團營,這其中的花樣就太多了,水又深又渾,在場的全都是老的毛都白了的老狐狸,拼命灌張佳木的迷湯,轉過占役的話題,提起訓練,關餉,大操,這些話題都是他們的長處,說的頭頭是道,仿佛不改營制,連個百人隊都出不成,焦禮更是激憤,敲桌打板,除了抨擊現在的營制,同時好象對曹吉祥也頗有不滿,不過話頭剛起,就被施聚等人攔住了。

張佳木卻很謹慎,一言不發。只是笑咪咪的聽著,話題一起,他連酒也不飲了,菜也不吃,只是專注的聽眾人說。

到最後等各人都看著他的時候,張佳木卻是轉過頭來,向著施聚笑道:“伯爺,下官很想聽聽葉宗留的事,請伯爺說說,如何?”

提此這話,在場的人倒都是好奇,便是施聚也是老臉有光,這是他一生最得意之事,如何怕人問?

當下清清喉嚨,滿臉飛金的道:“葉宗留是慶元人,是個礦工頭兒……”

大明不象前宋,對采礦的事有專職官員,統籌安排,並且各方各面都很純熟。比如礦工的安家,關餉使費,統一提調,都有專職官員負責,所以礦工待遇什麽的並不低。足以安身立命。明朝因為挑動石人天下反的往事,所以對聚集人群別有戒備之心,大河出工都很小心,不敢怠慢,而礦工全部是身強力壯,而且秉性粗野的人為之,所以就更加小心,開礦之事,慎之再慎,除了一些官礦之外,一般不準私人采礦。

這就好比是治洪之道。用的不是泄洪的法子,而是一味防堵。世間事,越是防堵,則越容易出亂子,一出亂子,則越加防堵,這就是一種惡性循環,開礦一事,成為大明的死結,終明朝之世也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來。

比如銅錢一項,洪武年間最多一年鑄過兩億錢,算是最多的一年。但仍然是遠遠不夠,也就是前宋時一年出產的十分之一。

到了仁宣年間,最多的年頭也就幾千萬錢,少則一兩千萬,這麽一點銅錢,因為賞賜外藩和民間使用的耗費,聚錢鑄銅也是一項大的消耗,明朝的銅錢,開始是定的一千兩百文兌一兩白銀,後來就知道是渾話,完全的胡說八道,銅錢開采遠遠不足消耗,民間使用不足,再加上正統之後的各種亂政,現在這些年,銅錢根本不鑄,也沒有官員過問此事,民間到官方的兌換比已經是一兩銀子兌七百文銅錢,而且這種兌換比很有更進一步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