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希望

各方勢力,各種心思。千人百態,徐有貞等人盼著於謙早死,石亨也在家裏置酒高會,他對於謙的恨意,絕不在徐有貞之下。

這一次一定堅持殺於謙,明著是徐有貞一黨人,暗中則是石亨。

復位後的朱祁鎮身邊有不少得力的武官,吳謹,孫鏜,曹家的人,劉永誠和他的子侄,但最為倚重的,還是石亨。

說來也怪,石亨雖然和於謙不大對盤,但景泰對他也是很重視和倚重的。先是擊敗也先,封了侯爵,然後又教石亨提督三大營,武臣和勛臣之中,算是頭一份了。

雖然有英國公尚未成年的原因,但京城裏公侯伯很多,石亨在景泰初年根基未穩。但八年下來,現在已經是國朝勛臣和武官中的重臣了。

太上復位,因為石亨和於謙不對付,又早早表了忠心的原故,特別是景泰病重但並沒有危及性命,而石亨和張氏兄弟等親貴重臣在外面拼命放風,把景泰的病情說重了幾倍,這才使得人心大亂,絕大多數的中下層武官和所有的文官都站在了朱祁鎮一邊……說起來是曹吉祥和張佳木功勞大,但在朱祁鎮心裏,石亨也是立了大功的。

有功而不賞,石亨在朱祁鎮心裏又多得了不少同情分,這樣一來,奏事時得的便宜就更大了。這些天來,石亨也保了不少武官,特別是有風聲傳出來,石亨打算裁撤巡撫,讓他的侄兒石彪任大同總兵,專制一方。

大同,在當時的明朝邊境線上猶為要緊,這會建奴還是大明忠勇的奴才,土蠻等蒙古部落不成氣候,唯一是生死大敵的,就是瓦刺和韃靼。

大同,是對瓦刺的最前線,戰略地位極為要緊,可以說。大明天下最精銳,最敢戰,最勇武的邊軍,十有八九都在大同,軍需,糧餉,鎧甲,兵杖,都是以供應大同為最優先。

如果石彪掌握了大同,上無巡撫壓制,中官自然更壓不住石彪,郭登這個老上司是必定要調走的,這麽一算,石家叔侄一個掌握禁軍,一個掌握邊軍,明朝的軍事力量幾乎就全部落入石府的掌握之中了。

這是一個如意算盤,而且很能打的響。石亨在朱祁鎮心裏是一個很忠義並且念舊的純粹的武臣,張佳木告石亨和徐有貞結黨時,朱祁鎮雖然憤怒,但怒火是更多沖著徐有貞去的,在他心裏。石亨是個粗人,有什麽陰謀詭計,也是徐有貞使的壞。

在某種程度上,似乎也不能說是錯了。

“劊子手已經接上頭了。”在西市刑場附近的一家酒樓裏,朵兒的家人正在向他報告:“人很不錯,是刑部的頭號好手,也很夠朋友,銀子給他五十兩,只收了十兩,說是不收怕大人不放心。但活兒保證做的漂亮,不會教少保受苦,而且,盡量讓身首不分離。”

朵兒面前已經擺了一摞的空碗,全是很大的藍邊粗碗,這裏是京城西市,人來人往的都是普通的百姓,肯上酒樓喝上兩杯的多是行腳客商一類的小人物,酒具當然不必講究,酒也很粗劣。

但自從進了酒樓裏,朵兒一碗接著一碗的喝酒,但心頭的那種焦灼感卻怎麽也澆不掉,下人稟報,他也不理,只是端起碗來,又是滿飲而盡。

下人知道他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事,只得自己悄然退下,眼看著有人用大車推來棺木,更是格外的觸目驚心。

他擡起頭來。刑場距離很遠,一眼看過去全是人山人海,根本看不到什麽,只是這時候四周寂靜無聲,他又擡起頭來,看看天色,頭頂上烏雲遮頂,根本什麽也看不到。

雖然如此,憑著直覺,這個下人也知道快交午時了,他重重的頓一頓腳,急的沒頭蒼蠅一般,還好,酒樓二層雖然擠滿了人,但朵兒是貴客,沾著主人的光,這個下人也從人群中擠到二樓去,打眼向西市方向一看,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於謙等人。

人犯已經全部下了車並且開始松綁,於謙原本就沒有被綁,這會雖然已經命在頃刻,但還是一臉安然閑適的模樣。

“節庵兄!”軒輗早就在刑場一側的官廳裏等著了,於謙等人下車之後。自然有人把人引到這裏來,他看到於謙過來,不覺長身一揖,只道:“學生受命監斬,請老先生莫怪。”

“咦!”於謙道:“學生也曾幹過這等差事,手下也曾斬殺不少宵小之徒,皇命差事,來怪老先生做什麽!”

於謙如此知理,態度更是謙沖恬淡,軒輗雖然剛剛接差,但在浙江任上。手裏也很處死過不少大盜奸徒,那些人平時兇橫的很,到了刑場上,屎尿齊出魂飛魄散都是常態,那股死相令人見而生厭,於謙這會不但不要人攙扶,反而是恬淡自若,看樣子,不但不象是來受死的犯人,反而象是一個來監刑的官員一般。

於謙都如此,軒輗覺得自己也無謂做小兒女之態了,他端起擺在自己案前的一碗酒,正色道:“如此,學生敬老先生一杯,以為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