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面聖

“是百戶大人來了吧?”

黑暗之中。飄過來幾盞燈籠,黃色的光在夜色裏晦暗不明,飄忽不定,猶如鬼火一般。

“是我。”張佳木簡短的答了一聲,又問:“是薛小旗吧?”

“是的,大人。”

燈籠靠近了一些,果然是薛祥的臉在燈籠的亮光裏忽閃忽現。

“見過大人。”薛祥早就得了通知,所以帶著人在南宮外頭巡邏等候,這會見到張佳木,先過來行了個禮,然後低聲道:“都知會好了,南宮宮門未鎖,大人可以直接進去。”

“好,你的差事辦的很好。”張佳木表示嘉許,沿途過來,一個人影不見,寂靜無聲,南宮這裏,則是井井有條,幾十條漢子在宮墻四周撒開,只要有人來。立刻就能發現行蹤。

至於留下來守南宮的,都是薛祥的心腹,還有挑的坊丁中的可靠人手,不必擔心泄密的問題。

總之,這個差事辦的確實不錯,不僅張佳木誇贊,就是徐有貞也笑著誇贊了幾句。

閑話不敢多說,各人到了宮門前,斑駁破舊的宮門半掩著,北風從門縫裏呼嘯而過,吹的人身上發寒,心裏亦是發寒。從門縫裏瞧進去,南宮裏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什麽也瞧不著,只是借著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南宮裏唯一的黑瓦殿蹲在夜色之中,猶如一只擇人而噬的怪獸。

“張百戶,我們進去吧?”

徐有貞倒是一點怕的意思也沒有,謀大事者,要是怕這點黑畏懼這點冷,也就辦不成什麽事了。就算是這會冷風如刀,張佳木也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熱切。

“好,我陪著大人進去。”

張佳木轉過身去,向著薛祥厲聲道:“攔住南宮四周,任何人不準過來,亦不能叫人知道我與徐大人進了南宮,知道嗎?”

“是。下官知道!”

“不,你不知道。”張佳木攔住他的話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要硬闖,就算是動手也在所不惜。”

寒風裏,薛祥打了個寒戰。他似乎有點猶豫和後悔,但事已至此,他已經上了張佳木的船,下是下不來了。苦透了的人,有著機會抓住了,就再也不會放手。

他很明快的答道:“大人,放心吧。除非是下官被人殺了,不然的話,絕不會有人到南宮近前。”

張佳木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笑,接著才轉過身去,自己提著一盞燈籠在前引路,讓徐有貞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燈,閃身穿過宮門,一腳踏進。算是正式進了南宮。

從宮門到正殿,中間要過一道儀門,一般的都是五間七架,一般的破舊腐朽,南宮從宮墻到大門,都已經超過十年沒有修繕過,走在宮中道路上,感受到的唯有一股腐朽破敗的氣味,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蒼涼。

宮中人手不多,除了太上皇外,全是閹人。閹人陽氣不足,到了晚間是絕無膽量出房的,特別是這種無月的黑夜,蒼茫夜色之中,除了宮墻與銅瓦被風吹動的叮當聲外,就只有張佳木和徐有貞兩人的腳步聲響。

二百來步,行走之時,卻猶如踏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般。

好不容易,穿過儀門,再走了幾十步,隱約間,看到南宮黑瓦殿裏有一絲亮光,隔著木制的窗戶和紙糊的窗紙,這光線微弱極了,不細心看,簡直要看不出來。

到了殿門前,可以看到殿旁慣有的飾物都被搬走了,連殿階條石都被搬走,只留下壓的平整的泥土。燭火之下,猶可見雜草從生。

張佳木不禁苦笑起來,這裏不要說是大明太上皇所居的宮殿了,簡直就是一處荒郊古廟,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淒涼味道。

雖然到殿門外了,徐有貞卻不敢擅入,屈指輕叩的同時,還大聲道:“臣,徐有貞乞見太上皇陛下!”

他出聲的同時,便已經於宮門前跪下,同時,也暗示張佳木跪在自己身後。

天這般冷,卻在寒風呼嘯的殿外跪在冰涼的地上,這廝當然不是腦子有水。帝皇威風,非臣下可以輕忽,禦前禮儀,一稱旨可能步步高升,一錯失可能打入地獄,徐有貞這般恭謹,當然是有他的道理在。

現在求的就是太上皇或沂王復位,一旦復位,今日恭順的表現。自然會為來日加分不少。

況且,太上皇當年也不是不講禮儀的人。國朝正統故事,嶽文肅於禦前議事,一時不慎,將口水噴上禦衣,太上皇極為不悅,道:“齷齪胡子,對吾言指手畫腳。”嶽文肅因此被罷職,這件事在正統年間並不算廣為流傳,但對揣摩帝王心思和習慣愛好極為上心的徐有貞來說,這點事已經爛熟於心了。

當日為帝。今實為囚,過份的尊禮,更可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胡亂揣度著徐有貞的心思,張佳木亦是跪在他身後,兩人跪下不久,裏頭傳來聲響,有人自內殿趿鞋而出,腳步頗急,大步大步的到了殿門前,“吱呀”一聲,破舊殘破的殿門被猛的推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