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南洋(二)(第2/3頁)

見李俊仍不明白,因向他問道:“你想一下,一個常人,辛苦多年才能為官,他最急迫的,是想自身富貴,還是要致民富貴?”

李俊認真想了一回,方答道:“或許有聖人,如海瑞一般。不過,多半還是自求富貴的人多。”

“就是這個道理。想前明官員,都是科舉出身。宋真宗有勸學詩曰:書中自有黃金屋。就是說讀書做官後,就能發達。所以,自唐宋以降,直至明朝,官員鮮有不貪汙者。眾人只為升官發財,就是辦事也是為了博取政績,至於後任如何行事,不關我事。如此下來,地方水利無人過問,命案由宗族自斷,遇著災荒便要餓死人,正是因為政府官員多半不肯出力,甚至會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的原故。”

李俊瞠目道:“那此事與分封有何關系?與其分封,不若設嚴刑酷法,或是多派官員監督,不是更好?”

李巖嗤道:“若是有效,明太祖剝皮之刑又如何?天下貪墨如故!況且監查官也是人,也是自平民而為官。雖然陛下一心以制度來肅貪,然而沒有幾十年功夫,這制度也立不起來。再好的制度,也需有人才成。咱們這些人,就是如此目地。你試想,讓你做縣令,你自然是想的升官發財,可若是那個縣就是你的,山川樹木、河流土地,一切均是你的,可以傳諸子孫,國家在,則你的封國在。那麽,你是否一則好生打理封地,以圖自身尊榮富貴,二來效命國事,期盼國家長泰久安?況且貴族於官員很難勾結,兩者互相不喜,用來遏止對方,最好不過。漢朝之時,國家候爵亦有封地,遇事為國效命,平時之國,在朝的官員要麽是貴戚,要麽也需是家中恒產者方能為之。而貧苦之士,只能以舉孝廉的方法做官。這樣,為官的多半不是為財,而是為家族榮譽,而舉薦上來的,也是鄉裏有名的賢良方正,或是孝悌之人。後世以科舉選官,雖然選中的都是有才華之人,也令許多貧苦之人有了進身之階,不過說將起來,這吏治上就難為許多。做官的想頭,也變了許多。千載之下追昔往今,這兩者互有優劣,陛下現下的做法,不過是將兩者結合,也虧他想的出來。”

他正說的興起,卻不防外面有人叩門道:“大爺,二爺那邊有旗語傳過來,說是這邊艙室狹小,二爺又想與大爺朝夕相處,就近請教。說是這便請大爺動身,坐舢板過去。”

李巖先是應諾一聲,著人就去準備小船,一邊站起身來,向著聽的發呆的李俊笑道:“這些想頭,都是我一個人琢磨出來的,你別同旁人亂說。伯爵可以封授武職鄖官,我已請兵部行文,給了你雲騎尉的鄖職,到了那邊,對付土人,防備外敵,你是吾家千裏駒。”

說罷一笑,也不顧李俊興奮,自已彎腰出門。自舷梯處下船,登上小船,由十余名水手劃著小船,直奔不遠處的李侔座船而去。

他雖是自幼富貴,卻並不曾一日為官。此時得了諾大封地,錢財什麽的到不打緊。到是可以治政理民,建立軍隊,使他一展報復,從此不必理會地方官員,一心使轄下居民安享太平之福,想到此處,亦禁不住血脈賁張,興奮之極,直欲仰天長嘯,方能一舒心中快意。此時小船行至江心,周圍檣櫓如林,長帆遮日,一眾大漢子民相攜出海,各有志向,思之亦令人覺得快意。

因心中恍惚,到沒有注意這小船在江浪中快速劃行,不一會便到了李侔船前。李巖被水手點醒之後,方才踏上大船上放下的升降吊籃,直登上這一列船隊中這最大的寶船。

上得船後,因這寶船高聳堅固,船頭仿著城樓模樣建造,幾隊漢軍士兵在船頭巡弋,雖然船在行駛,因船身重量原故,竟使人並不感動晃動。待看到這城樓與軍士,直使人不覺得在船上行駛,而是置身地上某大城的城頭一般。李巖看將過去,知道這便是仿造當年鄭和下西洋時式樣而建造的寶船,一時間好奇心起,竟先不去李侔艙中,而是東走西顧,張望打量,待跑到船頭敵樓張望,因城樓甚高,再加上船身高度,一眼望將下去,原本浩蕩奔流的大江,亦伏同尋常河流那般雌伏腳下。張目看向四周,大江兩邊的風景依稀可辨,只是兩岸原本高大的堤岸和山川此時亦顯的渺小卑微,令人覺得一腳踏將過去,便可以踩在腳下。

他看的心曠神怡,忍不住道:“今日方知天地廣闊,江川秀麗!大丈夫怎可蝸居鬥室,做井底之蛙!”

正感慨間,卻聽身旁收攏纜繩的水手頭目接話道:“大人,這裏算不了什麽。等過兩天咱們過了江口,到了大海深處,那時候海天一色,蔚藍一片,海上都是些珍奇海魚,還有成片的飛鳥跟隨其後,到時候大人站在這城頭四處一看,當真是可以一快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