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定鼎(六)(第2/3頁)

他用目光掃向吳遂仲、呂唯風、羅汝才等人,逼問他們道:“子女衣食人所愛之,反常即妖!爾等不欲受爵錫土,難道要我這個位子麽?”

此類話最是敏感不過,饒是吳遂仲等人乃是自台灣相隨的重臣,亦是抵受不住。各人連忙跪定,向張偉泣道:“陛下此言,臣等不敢受。若是陛下相疑,賜臣等死就是。”

張偉仍欲斥責,卻見何楷從容上前,奏答道:“陛下,趨福避禍,此人之常情也。若是有人反亂,或是不利於陛下,臣等身為霽粉,亦不敢稍退半步。而現今是太平時節,臣等憂懼清議,一則愛護已身,二則為陛下彌謗,陛下又何怒之有呢?”

陳永華亦道:“陛下自處死巡城禦史事後,每常自悔,不肯輕易罪責大臣,亦絕然不肯以言罪人。民間報紙清議如潮,臣等亦是讀書人出身,擔心身後罵名,是以不肯受封,此亦人情之常,何謂反常?”

這兩人雖然位份並不如吳遂仲等人為內閣大臣一般高高在上,其實在張偉心中,兩人以明朝舉人進士的身份在早期投台效命,其實遠較吳遂仲等人更受信重。此時雖然話語之中並不客氣,到也使得他怒氣全消。

因笑道:“兩個老夫子說話,罷了。爾等全部起來,待我講說。”

此時大殿內早有宮內尚功局的諸宮女雜役搬上座椅,張偉命各人坐下,正欲說話,突見羅汝才歪斜著屁股,只有三分之一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好不難看。因奇道:“汝才,做這怪模樣是為什麽?”

各人此時亦都看到,俱是奇怪,卻見他憋紅了臉,扭捏著答道:“前幾天在宮門處遇著理藩部的郎中吳應箕,他向臣道:諸公都是從龍鄖舊,在陛下為布衣時便相隨左右,最受寵信。然則有利則有弊,因受信重,難免放浪形駭,常有違制越禮之處。時間久了,難免有禍。臣聽了之後,覺得很有道理,是以陛下雖然賜座,卻並不敢放肆坐實,原故就在於此。”

張偉聽完,只覺哭笑不得。明清之際,任何親貴大臣,在皇帝面前都只能跪,而不能站,尊榮之人,或許有軟墊墊膝罷了。他不但不令人跪著回話,反而恢復前制,大臣與皇帝長時間談話,都有座位。舊明大臣當慣了奴才,跪著習慣,此時屁股下有了座椅,反而萬分的不習慣,甚至有人很是不滿,覺得皇帝不像皇帝,大臣不像大臣,有逾禮制。張偉每常看到那些大臣斜簽著屁股坐在椅子邊上,就會想起阿Q的那句:跪慣了,還是跪著的好。明朝之際,人的思想僵化與奴性之重,當真是令他匪夷所思,難以理解。

因沉著臉向羅汝才喝道:“你要麽現在就滾將出去,再也不準陛見,要麽就給我坐實了!”

也不理會羅汝才苦著臉又坐將進去,自已只管侃侃而言,將封授海外土地的利弊一一向諸人解說,只說了半個時辰,方才解說清楚。

說畢,他飲茶解渴,向陳永華道:“復甫兄,你說說,雖然或許會有鄖爵之後反亂的事,不過是否利大於弊?”

陳永華沉吟道:“不錯。依陛下所言,漢晉之際以土地為力量,掌握人中,修繕甲兵,煮鹽鑄錢,力量過大中央難制。而現今,以憲法為制,中央又有絕對的力量,各公候國除了有衛隊外,不得私設官府、鑄私錢,而且土地為常例,不準兼並。呂宋雖在海外,四十天內消息便可傳到京師,有敢違制者削地剝爵,又可以令各公候國鎮壓土人,擴大我天朝實力,利大於弊矣。現下又都以火器成軍,所耗甚大,且又力量極強,海上水師亦非任何一公候國能置者,國家亦不許。如此,凡有叛亂者無可以對抗中央,又有何患?”

“公候諸國可以建立軍隊,然公國不過三千,候國不過兩千,伯子男只一千,若中央下令,則各國需將軍隊交由各處總督將軍指揮,而平時敉平叛亂,各國亦可向中央求救。強幹若枝,永為垂制,則不必擔心各國禍亂中央。”

“各國可依具體情形自立律法,然不得與中央法律相抵觸,各國除了田賦外,其余各稅與中央依例分成,中央多而地方少;各國官員,亦編入中央體制,可與中央互調用。此確實中央權威,比之唐朝藩鎮,中央無財權、政權、軍權絕然不同。”

“由都察院派駐監國禦史,可以隨時監視彈劾不法,無懼於後世子孫胡做非為,此亦甚妙。”

“封國不得在內陸,封地止在海外。在海外為官時,不得臨其國。在中央為官者,亦不可臨其國。待咱們子孫輩時,示必在朝,在地方時,由公候國組成會議,決斷地方大事。凡地方稅務、法律、軍務,均由公候會議決斷而行。如此,可以集思廣議,可以由地方總督、巡撫監視公候,亦可由公候會議防備督、撫權勢過大,或是為害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