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鼎革(二)

因見張府的東西兩個角門吱呀一聲緊閉,柳如是閉上眼睛,心中極是痛楚。她想:“應該是他要娶夫人了吧?或者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要麽也是富商大賈的名門閨秀,他雖對我不錯,到底我的出身不只是寒微,而是太過低賤。若是明媒正娶,以我為正室,想來對他的大業有礙。”

她輕輕皺眉,雖是心中苦楚,卻又想道:“這樣也好。前些時日那些話,想來是何爺拿我逗樂。我原也是想,以我的出身,沒的給大人抹黑。底下那些人什麽話嚼不出來?縱我是處子之身,在那腌臜地方並沒有失節之事。到底經不過眾口爍金,大人縱是喜歡我,也不該娶我做大婦。想來此時遷我出去,是為了迎接明媒正娶的夫人。只盼大人娶妻之後,別把我拋諸腦後才好。”

她雖是自我開解,又自怨自艾,心中一直提醒自已:你身份太過卑賤,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將來大人接你回來,你好生做個小丫鬟,好生侍候大人就是……只是看著張府的青瓦紅墻越來越遠,眼角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隨著那微微顫抖的馬車一搖一晃,慢慢流將下來。

正自傷心自際,只見到車窗處露出一張笑臉,那張瑞向她笑道:“柳姑娘,怎地好好的就哭了?我適才太忙,沒有好好照料於你,難不成是有下人服侍的不經心麽?”

又笑問道:“難不成是舍不得大人,難過的哭了?”

見柳如是板著臉不理會,他又大笑道:“放心罷,最多十天,你便可以回來了。只不過,到時候身份地位可就大大的不同啦。”

柳如是低頭將眼角淚水拭去,嗔著張瑞道:“張將爺,以您的身份地位,還拿我們這種小女子耍笑麽。有什麽不同,左右不過是讓我改為服待新夫人罷了。”

張瑞甚得張偉愛重,是以經常出入張府內堂,與柳如是又是甚早便熟識,是以兩人說話到也隨意。

張瑞因笑答道:“什麽服侍新夫人?你便是新夫人哪!大人說了,快要成婚,還在他府上不好。夫人沒有了婆家,就先住在施府,由何斌何爺準備納采問名諸事,待大人親迎過府,拜堂成親。你便是大人的正妻,將來的候爵夫人,一品榮身誥命。在台灣,便是何爺施爺,見了你都得施禮。”

他擠眼弄眉,向發呆的柳如是詭笑道:“夫人,到底咱們是老熟人了,將來吹枕邊風時,可別忘了給我多說些好話。”

柳如是耳邊轟隆隆做響,一直回蕩著張瑞的那句:“你就是新夫人……”,雙手緊緊抓著馬車內的扶手,將手指關節處捏的發白。待聽到張瑞說的枕邊風雲雲,卻下意識答道:“大人最忌諱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前陣子縱容手下行為不檢,大人要軍法官嚴加處置,我還巴巴的給你說情,被大人一頓好訓。自此之後,政務上的事,我絕不會插一言。”

張瑞灑然笑道:“我反正是皮粗肉厚的,打上幾鞭子也是無所謂的事。總之上次那事,我承你的情就是。”

柳如是卻不再理會此事,急問張瑞道:“你適才的話是何意?什麽我就是新夫人,大人又要派何爺來提親?”

她絞著手指恨道:“你這人,三天不在我面前亂嚼舌頭,便不是你了!這種事情,你也拿出來說笑耍樂。”

張瑞賭咒發誓道:“你也知道此事重大,我豈敢亂說笑?便是在府中耍笑,也是大人吩咐我,道是他忙,讓我平時多照料些。不然的話,我吃了熊心豹子膽麽?放心罷,此次大人決心已定,緊閉四門,下發令符。要把與你的婚姻一事,當成要緊的政務來辦。你一會子進了施府就沒事,我們這些人,還有全台上下的官員佐吏,都得忙的人仰馬翻!”

柳如是至此方深信此事確是如張瑞所說,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拿此事說笑取樂。一時間心神激蕩,忍不住淚如雨下。

那張瑞看到她突地痛哭起來,那嬌俏之極的臉孔在淚水中漸漸迷蒙,他命人將馬車窗簾放下。心中忍不住嘀咕道:“怎地這女人一遇到高興之極的事,都是不笑反哭呢?這可當真是奇怪。”

待柳如是安然被馬車送入施府之內,張瑞便分頭派遣人手,準備張偉大婚一事。待他親赴何府,交待張偉之命時。何斌瞠目結舌,只是不信。若不是張偉有先見之明,將代表他本人的金鑄令牌交與張瑞,只怕何斌立時就要奔赴張偉府中,問個明白。

“這個張志華,不知道搞什麽鬼,當真是糊塗!”

何斌還能埋怨幾句,那聞訊趕來的吳遂仲只是氣的頓足不已,卻也是無法。他一門心思要幫著張偉收攏南洋人心,卻不料張偉如此獨斷專行,不顧他與何斌的勸說,一回府中,便有截然不同的決定。

“何兄,不如你我二人同赴大人府上,力勸他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