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試探(六)

本章為補發,昨天把七先發在頭裏了。

因見劉宗周疑神細聽,黃尊素又笑道:“當日皇上冊封張偉為寧南候,龍虎將軍,兄長是反對最力者,其實若論對大明的忠心,寧南候比之袁督師亦是不遑多讓,兄長是有些偏見了。”

劉宗周冷哼一聲,向高黃二人道:“你們都說那張偉忠義勇武,朝廷可倚為長城,那末,我們你們,擁兵自重、威權擅專、割地自立,這些可都是他吧?歷朝歷代,這種梟雄野心甚大,他的兵力越強,地盤越大,朝廷越是該當小心。以我的意思,張偉既然擊破遼東,說明他手上實力甚難。封他為候,令為宣大總督,朝廷令即日就道,調他來這薊北鎮守,又可抑其野心,又能用其力量,豈不好?”

他恨恨一頓足,怒道:“偏熊文燦受了他的賄賂,鼓吹什麽南方夷人海上勢大,非得他鎮守不可。又不知道那張偉花多少錢買通了朝中大佬,錢龍錫、溫體仁都是極力為他說話。皇上在此事上又柔懦的很,只顧著壓制後金,卻不提防張偉勢強力大,只怕有一天他梟境之心一露,禍起東南,那時候無人能制,只恐大江之南,再非大明的天下了。”

高攀龍見他憤怒,忙上前為他續上一杯茶水,又將燭光撥亮了些,方笑道:“啟東兄,稍安勿躁麽,讓尊素把話說完,如何?”

劉宗周原本還是憤恨,因見高黃二人都是滿臉塵土,神情皆是憔悴不堪,心裏一軟,便溫言道:“吾輩讀書人一定要心中常常惕厲,以君父國家為已任,對武人一定要小心,他們大多是不顧國家大義的小人。”

因又向黃尊素道:“也罷,你來說說看。”

黃尊素原本一門心思好好鼓吹一下張偉其人,他與陳鼎長談數次之後,對台灣及張偉都是佩服的緊,在他看來,台灣與三代之治,也相差不遠了。只是被劉宗周訓斥過後,卻只得小心翼翼說道:“據陳鼎所言,張偉此人雖然跋扈,到底還是有大義的,對百姓也是體恤的很,台灣原本是荒蕪不堪的化外之地,這幾年他憑著一已之力,沒有要朝廷的錢糧兵馬,發展成現下的局面,此人當真是不凡。”

見劉宗周神情不悅,黃尊素忙又道:“兄長你想,當初台灣全是海匪盤據,又有西洋荷人在島上,張偉以一已之力拿下全台,又收留大量的無地貧民屯墾,這豈不是功在國家?滅海盜,驅紅夷,又不顧損失兵馬,襲擾遼東,一戰打的皇太極元氣大傷,若不是有忠義之心,又是何苦?”

他所說的海盜紅夷雲雲,劉宗周到也並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遠邦的跳梁小醜,不過是嘯聚海上,圖些走私的利益罷了,於大明天朝來說,撚死幾個海盜,那還不是舉手之勞?只是張偉此番打的皇太極元氣大傷,焚毀了盛京不說,還將天命汗努兒哈赤的棺木運送到北京,一雪十數年來的恥辱,功勞之大,當真是無以復加。然則正是因其功勞太大,又鄣顯了武功之盛,他攻入遼東之後,原本聲名不顯的張偉已被不少擔憂遼事的讀書士子滿口稱頌,便是朝中大員,也多有結交掃納。不但是劉宗周這樣的守正文臣擔憂張偉勢大難制,便是崇禎皇帝本人,開初亦是頗有壓制之意,後來慮及關內關外麻煩甚多,張偉到底還是肯勤勞王事,若是待之不公,恐傷天下人之心,無奈之下,方有封龍虎將軍之詔命。

此中曲折,劉宗周亦難以對這兩位知交好友詳談,只得支吾道:“皇上也沒有虧待他,不是有封候之賞了麽!況且,封為龍虎將軍,得以自專,這般的優渥,是本朝開國以來頭一樁,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兩人因見劉宗周對張偉成見甚深,知道一時半會難以說服,只得又說了幾句閑話,提起張偉在島上辦學一事,劉宗周對此事到是頗有興趣,詳細打聽一番後,點頭道:“八股無益於世,這一點到我也是極為贊同。那張志華肯用心辦學,舍得銀子,這倒是難得。只是一定要記得‘中庸、慎獨’,方可以為國家造就出人才來。否則,只知制器,不知養氣,到底還是先天不足。”

他是理學大家,高黃二人素來佩服的緊,此刻自然是諾諾連聲,點頭受教。待聊到東方既白,劉宗周起身笑道:“我得去梳洗更衣,準備上早朝去。你們兩人必然是倦透了的,就這麽在我府上歇下,待響午我回來,咱們再談。”

高黃二人齊齊起身,向劉宗周躬身謝道:“不敢,啟東兄請自便。我二人這便要告辭了。”

劉宗周詫道:“這是什麽話!剛來便要走,你當我窮的連你二人也招待不起麽?”

高攀龍笑道:“不是這個話。兄長,我二人來京之前,就已將家人送上船只,往那台灣去了。之所以兼程趕來,一是來通個消息,二也是來見兄長一面。台灣孤懸海外,又聽說張志華又禁止私自外出,只恐以後相見甚難,故而特地前來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