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定台(上)

荷蘭總督府建築在熱蘭遮城中心,規制到也不大,也只抵的上內地一個小縣的縣衙門大小,只是純粹的西方式建築讓周圍戒備巡邏的台北士兵們覺得稀奇的緊,此時天已大亮,守在總督府的張鼐見張偉帶著人遠遠過來,便喝斥那些看熱鬧的兵士道:“混帳,還不快些打掃,把這些屍體擡走,血跡用水沖洗幹凈!”

張偉自城頭而下,一路上便可看出昨夜巷戰的慘烈,一路上橫七豎八,盡是那荷蘭士兵與平民的屍體,鮮血流遍整個街道,看著這些金發碧眼的白人身著十七世紀時的裝束,死在了離家鄉萬裏的中國,張偉心中卻突然想起自已那個時代的荷蘭“三劍客”,心中暗道:“三劍客,叫起來好聽,可惜,你們總歸是和鐵與火無關的民族啊。”

待行到總督府前,見張鼐站在總督府前的台階上,正帶著一群校尉、果尉迎候自已,張偉笑道:“咱們何必弄這些虛禮,你們打了一夜,還在這兒站什麽班?都快回屋裏,自個兒尋地方坐著,沒的把自個弄的跟門神似的。”

說罷打量這座西方哥特式建築,見正門外四處是火槍鐵丸擊中的小彈洞,轉頭問周全斌道:“此處便是荷人拒守的最後堡壘吧?”

“正是。待總督府被咱們攻下來,整個城內的抵抗便小了很多。”

說完又恨道:“咱們的士兵,也是於此處死傷最大,他們依托堅固的總督府建築,在房內向外打槍,還是咱們的飛騎硬頂著傷亡方沖了進去,所以才會死傷那麽許多。進去之後,裏面的人縱是舉槍投降,也被各人砍了個幹凈。”

張偉聽到此處,到也沒有什麽話說,他原本是用“不殺降者”來約束諸衛,但戰爭打到這種激烈的程度,約束著兵士不砍荷蘭人,難不成砍自已人麽?所謂不殺降,只是用來誘惑那些意志不堅,在降或戰之間徘徊的敵人罷了。

當下由張偉領頭,先進了這總督府內,至四處打量了一番,卻也沒有什麽豪華出眾之處,只是那揆一住處稍微裝潢一下罷了。張偉略翻了一下,卻也沒有發現什麽女人的用具和衣褲,料想那揆一沒有帶夫人來台。見校尉以上已然都至總督府報道,張偉便令人將總督府內會議室重新打掃部置,便在那會議室召開會議。

那林興珠見室中皆是自已的上司,自已貿然隨張偉進來,一時卻也不好出去,便推說身上有傷,只是侍立在張偉身後,張偉肚裏暗笑,卻也不去說穿他,見各人都已坐定,便笑道:“各位,昨晚可是辛苦了大家。除了林都尉外,可有都尉以上受傷的?”

張鼐與張瑞周全斌三人齊聲道:“除林都尉外,其余只是陣亡了三個果尉,別無將官死傷。”

說罷諸人都笑看林興珠,張偉見他有些窘迫,忙道:“林都尉昨晚率五百壯士,在敵軍槍口下挖洞,炸開城墻,昨夜首功,便是林都尉!”

說罷又令各衛參軍報上詳細死傷數字,核對人名,又令將死者擡上港口船只,即刻運回台北,令人通報何斌,好生撫恤。

諸將弄了半天的死傷名冊,這些士兵大多是眾人帶了數年的手下,多半看了名字便可以想起相貌,想到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今日已成黃泉陌路之鬼,各人都是眼眶通紅,幾欲落淚。

張偉亦是心疼之極,算來自大員、海上炮戰、登陸台南之後,已有數百人死,過千人傷,雖說來自已並無指揮失敗之處,那鄭成功攻台登陸台南,頭一日便有六七百兵死於炮擊,敵守我攻,死傷自是難免。只是心中雖明白此節,卻仍是難以抑制悲痛,當下將手一撐,站將起來,對諸將道:“那揆一和被俘的荷人都押在何處?”

張瑞回道:“都押在城西。已派了飛騎看守。”

張偉怒道:“咱們這便去,處置了這幫混帳!”

眾將也正是火大之時,聽張偉如此一說,各人頓時便站起身來,待張偉出門,一群人便也殺氣騰騰跟隨他身後,向城西看守俘虜之處而去。

待行到城西,只見那男女老幼近三千荷人被押在一處空地上,各人都是神情萎靡,疲憊不堪,見一群人過來,顯是這中國軍隊的高級將領,各人不知道將會如何發落自已,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那膽小的便開始發起抖來。

揆一在城頭暈了半天,待醒來後攙扶他的士兵早已溜的蹤影不見,待他暈頭漲腦起身,身邊卻早便圍了一圈台北士兵,見他衣著華麗,立時便有一果尉便十幾人將他看的嚴嚴實實,待天亮尋了翻譯來問,方知這個暈倒在地的胖子原來就是這台北總督。

此時他卻沒有得到什麽特殊待遇,與那幾百名被俘的荷蘭士兵垂頭喪氣的坐在一處,待張偉行到他身前,身邊的看守士兵便喝令他擡頭,他雖聽不懂,卻見一幫軍官模樣的人都擁在張偉身邊,自然也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此次中國軍隊的首領,茫然擡頭,向張偉說道:“閣下要怎麽處置我們?身為一個紳士,絕不會虐待他的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