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攻城(上)(第2/3頁)

聽了一陣,張瑞只覺心頭煩悶,若不是適才訓斥林興珠挨了張偉的批,真想當即便抽刀進去狠劈。

正憤恨間,卻見張偉向他招手,兩人默默又向前行了十余步,方聽張偉令道:“你記住這個帳篷,明兒知會該管的將官,那個死了弟弟的,就別讓他上陣殺敵了,待戰事結束,好生送回台北,令其退伍,該得的撫恤,一文也不準少。”

見張瑞一臉不願,張偉嘆道:“雖說他弟弟違了我的軍令被殺,死的不冤,到底人家是兄弟,哪有不罵的道理。你不要氣,天理國法之外尚有人情,我原亦不是無情之人,只是身處上位,有時候不得已罷了。你再分外從我家裏拿二百兩銀子,給他家人,只是不要說是我的賞便是了。”

說完又默然向前,到自已帳篷前方又長嘆一口氣,郁悶道:“我不是令人不要在一家多招兵士,怎地這兩兄弟一齊在軍內呢。”

張瑞見他郁郁不樂,忙答道:“聽那人語氣,好象兄弟好幾個,可能是招兵時考慮到他家生計困難,故而破例了吧。”

“查一下,是誰招募的他們,降職,罰俸!再交待募兵之人,獨子不招,一家不二兵。”

見張瑞領命去,張偉自進賬休息,原本便睡的不適,現下心中有事,更加是輾轉反側,心中翻來覆去的只在想那個兵士的話:“那個張偉,殺人如同殺雞一樣,我弟弟只不過是一時嚇壞了,就生生被他令人槍殺,可憐他長了二十多歲,哪曾見過如此炮擊,這樣便殺了他,怎能教人心服!若是被我逮到機會,拼得這一百多斤,非一槍打死他不可!”

想來想去,只在心裏嘀咕:“我做錯了麽?難道我真的以殺人為樂,以殺人立威,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要知道,一條人命沒了,毀的可就是一家人……難道我心腸如此歹毒麽?”

想到此節,便覺得全身燥熱,身上的被子便蓋不住,一腳踢了一下來,已是覺得額頭冒汗,隱約已聽到外面有人聲響起,一縷亮光已透過帳篷照射進來,天,顯是快大亮了。又過得一陣,聽到不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打開賬門問侍立的飛騎,卻原來是台南百姓又送熱湯來了,想著這些百姓大早起來,攜老扶幼的打火燒湯,又老遠奔波而來,張偉心頭一陣感動,手扶賬門,幾欲落淚。

想著昨日一台南老者跪在自已身前,泣求自已立時將那些荷蘭紅毛趕出台灣,張偉心情激蕩,想道:“一國哭不如一路哭,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我現下既然有權決定他人的性命,總該照最少的損失來,少死了一個兵士的弟弟,卻有可能讓我吃上敗仗,多此好多父母的愛兒,又使這台南百姓失望,繼續被荷蘭人欺壓。軍法無情,日後若有違法的,仍然是當死則死,即便我這雙手沾滿鮮血,卻又如何?”

想到此處,心胸豁然開朗,幾欲縱聲大笑,忙招呼人做了早飯,吃完後便令道:“傳令下去,全軍開拔,至熱蘭遮城外築壘!”

軍營原本便只是在熱蘭遮城大炮射程外三裏處,待張偉一聲令下,七千兵士離了營盤,浩浩蕩蕩開往熱蘭遮城外,開始在城的外圍挖長壘,台南百姓亦有不少自告奮勇,協同兵士挖壘,伐木,只不過大半天功夫,一道木柵長壘便已築成。

城內的荷軍軍官及總督揆一自然早便發覺外面的舉動,克倫克還提議自已帶兵出去進攻一次,騷擾一次對方的行動,揆一卻是大大的不以為然,向各軍官道:“我知道困守城內對各位的軍人榮譽是一種侮辱,不過敵眾我寡,城內的正規軍隊只有六百人,面對十余倍之敵,出擊可能會面臨難以預料的災難。”

說到此處,揆一得意洋洋總結道:“讓這些蠢蛋築壘好了,這樣反而限死了他們進攻的道路,城內糧食有的是,待援兵來了,各位會將今天受的羞辱加倍奉還給這些野蠻人的。”

各軍官見他如此說,方才息了出城挑戰的念頭,揆一到想打上幾炮,昨日炮擊的威力令他難以遏止繼續用火炮打擊敵人的想法,還好克倫克明白敵方軍隊選擇的距離剛好是炮彈力竭的地點,這樣的距離打炮,等同於為敵人的行動放禮炮助威,還是不要丟臉的好。

待傍晚回營,周全斌等人按捺不住,跑到張偉賬中,卻見張偉正倚著木案看書,賬內經一天的整修,已是平整舒服的多,見周全斌等人入內,他倒也不奇怪,笑著向地上指道:“各人都盤腿坐下吧,這地上鋪了棉被,坐上去到也舒服。”

待各人盤腳坐下,又笑道:“這麽急著跑來,是心裏不耐煩,不知道下一步怎生是好吧?”

周全斌答道:“正是。前日軍議,爺說圍城正對了敵人心思,怎地又令人挖長壘,樹木柵,那荷蘭人耗的起,咱們可耗不起啊。自帶的糧食本就不多,雖說糧船又返去運糧,可若是那荷人艦隊回來,斷了海路,這台南百姓亦沒有什麽余糧,只怕過上一段時間,沒有糧食,軍心必亂!到時候,咱們連跑的資本都沒有,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