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攻城(上)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張偉概然向勸他入室就寢的眾人說道:“為將之道就沒有士兵睡在野地裏,將軍卻舒舒服服跑到室內睡覺的道理。”

見張瑞還要勸,將臉一板,怒道:“我親下命令,各兵即便沒有搭好帳篷,亦不得騷擾民家,莫非我可以例外麽?”

由於奔波勞累,又加上登陸時受過炮擊,傷號頗多,諸多士兵無暇搭設自身的帳篷,待到了傍晚,歡迎台北軍隊的台南民眾見不少士兵無處安身,便熱情相邀這些兵士回自已家中歇宿,周全斌等人原待答應,回了張偉,張偉卻一口拒絕,道:“到不是怕那荷蘭人出城來攻,他們那點人馬,借幾個膽給他們也不敢,只是借宿民家,不合我的軍規。傳令下去,百姓送水、可以喝。幹糧、衣袍,不準收受,要婉謝,膽敢私借百姓物品,擅自入民居者,論死!”

他一聲令下,自然沒有人敢離營而去,於是不少士兵裹著行營被褥就這麽幕天席地的躺在野外,張偉身邊的親隨飛騎雖是搭好帳篷,卻有那郭懷一前來,請張偉到他家中休息,張瑞等都道郭懷一已投靠張偉,他家到也不算民居,卻不料張偉嚴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在帳篷內多放置了幾床棉被,指望他能睡的舒服些。

張偉來自現代,睡慣了軟床,初來時便很不適應古人的硬木板床,睡起來當真硌腰的很,於是略有資財後,不管睡哪兒,都力求大床軟被,張瑞隨他多年,自是清楚的很。那帳篷搭在野地,匆忙之間哪能弄的仔細,除了沒有石子之類,身底兀自高低不平,張偉心理上雖是明白要和士兵同甘共苦,身體反應卻由不得他,睡到半夜,身底酸痛難忍,無奈之下披衣而起,賬外的張瑞見他起來,忙問道:“爺,起夜麽?我令人送便壺來?”

“不,我要巡營。”

張瑞聽了,便要張羅侍衛,張偉笑道:“何苦來著,這軍營內士兵都是我的屬下,還帶什麽侍衛,累了一天,也讓他們歇著。你跟著我便是了。”

張瑞聽了一笑,答道:“也是,我也是太過小心了。在這兵營內還怕甚麽。”

說罷待張偉穿好衣服,便按著腰刀隨在他身後,慢慢向士兵睡處行去。一路上自有巡夜的士兵上前盤查,見是張偉披衣出營,帶隊的果尉便要隨行保護,被張瑞訓了幾句,便自又去巡夜不提。

張偉先是巡查了睡在露天的兵士,見各人都裹著被子睡在野地,台灣雖說冬天亦是暖和的緊,到底是野外天寒,加之又有露水,各人都睡不大沉,故而張偉走近,到是有不少兵士驚醒,張偉雖令他們不可喧嘩,又怎禁的住各人起身行禮問好,這營地內頓時便是一片嘈雜聲,卻聽人遠遠喝道:“是誰在吵?做死麽!不知道夜營喧嘩犯了軍令,是要禁閉的麽!”

各軍士被這厲聲一喝,便各自噤聲不語,那人見仍有幾個人影站立原地,怒道:“當真是該死!深更半夜的不睡,待我看你是誰,明日罰你苦役!”

說罷急步向前,待行到張偉身前,怒目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吃吃道:“原來是指揮使大人,屬下不知,沖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

張瑞一看,原來是金吾衛的都尉林興珠,便喝斥道:“怎地也不看清是誰,便這麽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林興珠原是吃了一驚,聽張瑞如此說話,卻是不服,將脖子一擰,答道:“這黑燈瞎火的,屬下實在是認不出,總之請大人責罰便是了!”

張瑞大怒,不料想這小小都尉竟然敢公然頂撞,正待令人將林興珠押下,卻聽張偉向林興珠說道:“你巡夜甚是辛苦,黑地裏自然認不出我來,誰要責罰你了。”

見張瑞還要發作,忙對林興珠道:“成了,快去巡你的夜,我再轉上一圈,便回去睡了。”

見林興珠帶人離去,張偉不緊不慢負手踱步向前,待左右無人,方訓斥張瑞道:“人家盡職,你反而訓斥,豈不寒了人心?此事可一不可二,切記切記。”

見張瑞委屈,拍拍他肩,笑道:“你自然也是在盡責,我到不是怪你,只是再有此類事情,記得不必如此就是了。”

見張瑞無話,乃又繼續向前,兩人在營地繞了一圈,從南至北足有數裏,張瑞見他還要查看,勸道:“爺,咱們看了那些睡在外面的兵士也就罷了,再向東大半是睡在帳篷之內,也看不到什麽,不如就此折回頭好了。”

張偉不理,仍是負手向前,自營地最北端向東,繞了一圈,又開始向南折回,一路上盡是帳篷,黑漆漆的不見人影,若不是營地中每隔一段便有刁鬥火把,如此無月的黑夜,只怕兩人連路也摸不著了。行得數段,張瑞正覺無趣,他亦疲累的緊,若不是職責在身,只欲就地躺倒。正當他昏昏欲睡之際,卻見前面張偉猛然停住,背手而立,忙急趕兩步,便要詢問,卻見張偉手伸在身後,向他擺上幾擺,張瑞凝神細聽,卻隱約聽到一陣哭聲,心中大詫,忙也湊到前面,卻聽到哭聲來自不遠處一個帳蓬,隱約聽到有人說話,見張偉又向前湊了幾步,張瑞自也是忙不叠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