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志的阿Q(第3/3頁)

凡東王駕出,如各官兵士回避不及,當跪於道旁,如敢對面行走者,斬首不留。

凡檢點、指揮各官轎出,卑小之官兵士亦照路遇列王規矩,如不回避,或不跪道旁者,斬首不留。

凡朝會敬天父時,如有官員兵士喧囂者,斬首不留。

凡辱罵官長者,斬首不留。

天王洪秀全為了維持自己崇高的形象,不僅要在民眾中樹立一種等級制,更需要在身邊人中樹立一種等級制,為此他為自己的後妃制定了許多奇怪的清規戒律。現抄錄《天父詩》中三段170:

詩17、詩18

服事不虔誠,一該打;硬頸不聽教,二該打;

起眼看丈夫,三該打;問王不虔誠,四該打;

躁氣不純靜,五該打;講話極大聲,六該打;

有喚不應聲,七該打;面情不喜歡,八該打;

眼左望右望,九該打;講話不悠然,十該打。

詩197

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點罪萬千;

低頭垂眼草虔對,為得丈夫敬倒天。

詩237

看主單準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

一個大膽看眼上,怠慢爾王怠慢天。

可能有宗教精神的洪秀全並不以世俗眼光來看等級制問題,但是這並不能阻止世俗的人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這個等級制問題:權力與享受是正相關的。因此,太平天國內部爭權奪利現象自始而終。

在洪秀全把自己神化為上帝次子之後,楊秀清、蕭朝貴也分別假托天父上帝與天兄耶穌附體傳言,以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鞏固自己的權力。隨著楊秀清“威風張揚,不知自忌”,最後發展到杖責天王,逼封萬歲,洪、楊之間矛盾愈演愈烈,無法調和,終於爆發一場慘痛的天京內訌。石達開回京輔政後,因擔心大權再次旁落,洪秀全封其胞兄洪仁發為安王、洪仁達為福王,用以牽制翼王,並且有謀害之意。石達開不想做楊秀清第二,憤而離京出走,遠征不歸。兩次分裂之後,洪秀全疑懼李秀成等後起之王尾大不掉,又大肆封王以分其權,太平天國後期竟封王上千個,而所有受封為王的,不論等級,不分有職無職,一朝受封,立即修王府,選美人,辦儀仗,出門時前呼後擁,盈街塞巷。因為當時王爺太多,百姓們迎不勝迎,所以有“王爺遍地走,小民淚直流”的民謠流傳。

大量產生的政府官員以及大量衍生的腐敗現象,花掉的是大量的金錢。天京北王府典輿衙內當書手的張繼庚,南京江寧本地人,本是南京守衛人員,南京失守後,“赴水不沉,旋陷賊中,為書算”,後來成為清朝的潛伏間諜。1853年9月在向清軍統帥向榮投送的第一封情報中,講到太平天國的庫存金銀情況時說:“偽聖庫初破城時運存一千八百余萬兩,此時只有八百余萬兩。”兩個月後投送的第六封情報又說:“偽聖庫前九月稟報時尚存八百余萬兩,現只存百余萬兩不足,不知其用何以如是浪費?”171

彌補資金的短缺,必須是加大財政收入的力度,定都南京之後的太平軍,隨著“繳獲”的大量減少,“打先鋒”的範圍逐漸擴大,“進貢”和“大捐”的方法逐漸強硬,份額不斷增加。定都天京的第二年,洪秀全從“充軍儲而裕國課”的角度出發,“曉諭良民照舊交糧納稅”,開始加大征收田賦、工商業稅、關稅、卡稅等各種稅收,此後各種“附捐”項目日益增多,如田捐、火藥捐、柴捐、店捐、股捐、月捐、日捐、房捐、局捐、灶捐、禮拜捐等各種捐費二三十種,導致“富戶不堪其求,率皆規避”,而一般老百姓和農民大眾,更是“被累不堪”,“無一不困矣”,由此而“激致民間不滿”可想而知。

當然,太平天國也會為自己的腐敗行為作出各種合理的解釋。陳其元在其《庸閑齋筆記》中有這樣兩段:

而其(蕭朝貴)妻洪宣嬌與偽東王楊秀清通,嘗共臥起,為眾所見,乃傳天父令曰:“秀清、宣嬌同胞兄妹,臥何嫌?我令宣嬌與秀清臥者,為天下兄弟姊妹贖病也。”

賊之最無道理者曰“講道理”。每遇講道理之時,必有所為也。凡擄眾、搜糧則講道理;行軍、出令則講道理,選女色為妃嬪,則講道理;驅蠢夫壯丁為極苦至難之事,則講道理。究其所講者,其初必稱天父造成山海,莫大功德;天王、東王操心勞力,安養世人,莫大功德;理應供奉歡喜,娛其心志,暢其體膚。爾等眾小,安得妄享天父之財祿,驕淫怠惰,犯天條律雲雲。以後則宣揚賊將欲為之事,以一眾心,而復引天父之語以證之。如謂孔子為“不通秀才”,天父前日已將其責打手心等語。

雖然“聞之令人發指,即在賊中之人,聞之亦不復信也。”172但是“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