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祚庥: 在科學和宣傳之間(第4/9頁)

當時的計劃是,由何祚庥發第一篇,然後一篇一篇接著發,最後發查汝強寫得極好的一篇文章。

梁思成是全國人大代表,當《學習》雜志刊登第一篇批判文章時,他正在人大開會。他馬上高調做了一個自我批評,《人民日報》全文登了出來。然後,彭真緊急召集我們開會。人家都承認錯誤,進行自我批評了,我們還能再去批評人家?已寫好的批評文章一概不準再發。唯一例外的是查汝強那篇,因為大家都覺得那篇寫得最好,我也認為查汝強那篇寫得最好,比我寫的好得多。但查汝強的那篇文章並沒有送到《學習》雜志或《人民日報》大登特登,只是在建築學會的學報上當一個重點文章發了一下,後來收到了查汝強的文集裏。

熊:那影響就小多了。

何:但建築界的人都知道。所以,在《學習》雜志上發出來了的,僅僅是何祚庥這篇文章。以至於後來有人誤以為是何祚庥發起了對梁思成的批判。這怎麽可能呢?那時候的學術批判運動,不論是批胡適,還是批胡風,都是源於毛澤東。而毛澤東之所以要發起這些活動,主要是因為需要鞏固政權,需要確立馬克思主義在思想政治領域的領導地位。

熊:五十多年過去了,您現在如何看待自己那篇批判文章?

何:現在一些人,因為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搞的那些批判太過頭,就全盤否定建國初期所進行的學術批判。對此,我是不同意的。當時的政治形勢有此必要。我覺得我的那篇文章還是基本站得住的,只是帽子扣得太大了一些!但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的文風。

科學衛生處的成立

何:好了,我把這個給你說清楚了。下面我們談中央宣傳部和科學院,這個題目涉及的面小一點。

熊:我尤其想了解科學處和科學院的關系。

何:科學處跟科學院的關系非常密切。當時,中國科學院在行政上歸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以下簡稱“文委”)領導。而中央宣傳部的許多領導同志都在文委兼職。我是中央宣傳部科學衛生處的成員,同時又是政務院文委科學衛生處的成員。兩邊都由趙沨做負責人。

熊:同一幫人馬,兩塊牌子?

何:不!中央宣傳部的人可到文委兼職,而文委的人,卻多為新參加工作的非黨同志,並非中央宣傳部的人員。在趙沨的眼中,他們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員,而何祚庥是參加革命較早的地下黨員,又懂得一些科學知識,所以大事小事都交給我去幹。

熊:1951年7月您到中宣部報到時,科學衛生處還沒有成立吧?

何:對。我當時是到理論宣傳處上班。該處負責人於光遠讓我多關心自然科學的哲學問題,尤其是自然辯證法。我是學物理出身的,他讓我從天文學看起,學習地理、生物、化學等其他自然科學。當時於光遠正在著手翻譯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有時也請我們幫忙查一點資料,做一些校對等。

熊:你們在理論宣傳處工作時,負責聯系中國科學院嗎?

何:沒怎麽聯系科學院,但於光遠跟科學院有一點私人關系。

熊:當時中宣部內有沒有別的處負責聯系科學院呢?

何:沒有。

熊:那後來為什麽要成立科學衛生處呢?

何:很簡單,覺得需要有人管這方面的工作了。那時文委領導文化部、教育部、衛生部、科學院等好幾個單位。主任郭沫若,副主任陸定一,實際管事的是陸定一。雖然文委裏面有一些管理機構,但它們都屬於政府部門。當時覺得需要從黨的角度來管科學、衛生工作,陸定一就在中宣部內成立了科學衛生處,幫他來管這些機構。我到中宣部後看到過一個內部文件,講的是劉少奇帶了一個很大的黨政代表團到聯共中央去學習。裏面有一大段,是聯共中央宣傳鼓動部談他們的經驗。

熊:看來,中宣部成立科學衛生處,主要還是跟蘇聯學習的結果。因為聯共中央宣傳鼓動部有科學衛生處這樣一個機構,所以中國的中央宣傳部也要有這個機構。

何:對。“向蘇聯學習”是後來的口號,但這種精神早就有了。在宣傳部內成立科學衛生處是聯共中央的一個重要經驗,我們學了過來。我給你一個確切的時間——科學衛生處是1951年12月成立的。負責人不是於光遠,而是趙沨。然後趙沨要人,當時很缺人才,他覺得唯一合適的是我,就把我給要去了。

熊:是不是趙沨本人也不太適合?他既不是搞衛生的,也不是搞科學的。新成立科學衛生處,派個音樂家去管,是不是也說明中宣部當時很缺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