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韓滅趙四

“肥下大戰”後的次年,李牧風馳電掣,又擊破了秦人的一次進攻。但是李牧真能力挽狂瀾嗎?不能!李牧雖然一再戰勝,但兵力的損失是很嚴重的(據說有數十萬之眾),而且難以補充,地盤也越打越小,就剩邯鄲地區碩果僅存了。

當時一個國際觀察家——呂不韋的一個屬僚,流落在趙國,叫作司馬空——曾預測說:“如果趙國以李牧為將,還得一年才能滅亡;如果殺掉李牧,換作別人,那麽不出半年即亡?”

為什麽他對趙國如此悲觀呢?

另一個觀察家也印證和解釋了司馬空的說法,這位說:“趙國近來多次戰鬥,四戰四勝。但四戰之後,趙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勝秦之名,而國破矣!是何故也?秦強而趙弱也。”

確實,決定戰爭全面勝負的是綜合國力,趙國國力已然不濟。李牧雖然一再戰勝秦軍,但就像當年吳王夫差一再戰勝卻終於走向衰亡一樣,日積過大的戰爭消耗只能加速趙國的覆滅。雖然趙國在每場戰役中獲勝,但並不意味著趙軍不死人,趙國的糧食物資不消耗。而這種消耗,對於一個臨近全面崩潰的國家,無疑是致命的。司馬空曾這樣就當時的趙國現狀詰問趙王遷:

“趙國與秦國誰大?”

“不如秦大。”

“金子糧食誰多?”

“不如秦多。”

“人口呢誰多?”

“不如秦國眾多。”

“兩國的相國誰更賢能?”

“不如秦國。”

“兩國的將軍誰更勇武?”

“趙國不行。”

“法律、條令哪一國更嚴明?”

“趙國不如。”

如此看來,趙國兇多吉少。接下來,司馬空給趙王遷出了一個乍一看很餿的主意:“索性把趙國的全境分出一半給秦國去。秦國得了大面積土地,驟然膨脹,山東各國必然恐懼。大家恐懼就會相互救助,那麽合縱的事情就可以辦成了。趙國表面上失去了一半土地,實際卻得到六國的支持,或許就還有避開秦禍的可能。否則的話,單靠趙國是絕對不行了啊!如此繼續打下去,即便李牧取得一些戰勝,趙國還是得日漸消亡,不亡待何。”

趙王遷被這個看似荒謬的建議驚呆了:“願卿之更計。”——你給我換個辦法吧,這個使不得。

司馬空憂郁地忘了一眼趙國平靜的天空,說:“沒有別的辦法了。”在他看來,當著旁邊強秦的削割,六國又坐視不救,趙國是沒有任何活路了的。

雖然沒有接受司馬空的驚世駭俗的建議,趙王遷還是部分認同他的觀點:光靠趙國自己確實不行了,有必要尋求外國援助。這時候的東方六國,楚、魏、韓已經很虛弱,燕與趙國的關系又欠佳,只有爭取齊國人的支持了。

但是,秦國也察覺到趙的這一企圖,立即派遣一批策士拿著黃金到齊國進行遊說活動,極力破壞齊、趙聯合。齊王建和他的大臣們都是黃金崇拜者,覺得趙國的生死無關自己痛癢。趙國雖然也來跑來遊說,但是確實如司馬空所預料的,並不奏效——也許只有趙國驟然失去半壁江山,齊人才會悚然來助。或者把半壁江山割給齊國以求救。但是,誰又能作出如此險惡的抉擇呢?

看看沒有鄰居來幫忙,而自己的門板又快燒得差不多了,趙王遷只好孤孤單單地與強大的秦人對抗,把該捱的歲月捱完。回首而看,在整個趙國覆滅的十幾年戰史中,曾無國外一兵一卒來救,趙國的外交做的實在是太失敗了。這都是當年廉頗、藺相如過多地向齊燕用兵所致,當然還有其他外交失誤吧。

公元前230年,“肥下大戰”後第三年,趙國北部代郡大地震,物塌人亡,同時邯鄲地區發生特大旱災,土地寸毛不生——但這不是秦人最佳的進攻機會,一定要等秋天顆粒無收,然後再餓上一冬,到了次年(公元前229年)趙人餓得肚子半透明的時候,秦軍揮動數十萬之眾,分三路對趙國發出空前規模的總攻擊。

秦國宿將王翦擔任西路軍統帥,兵出太行山,直撲邯鄲;楊端和從中原占領區北上,躍過漳河流域和鄴城一帶,策應進攻邯鄲以南;李信帶領北路軍,從太原、雲中(大同)等山西北部地區出發,橫攻趙國北部的代郡。三路軍直接夾擊邯鄲與代郡。

李牧不敢怠慢,與自己的副將司馬尚,硬著頭皮,繼續對秦軍作戰。但是秦軍很快就解除了這兩位趙將的苦惱——不惜花出重金收買趙王寵臣郭開,誣蔑李牧、司馬尚謀反。趙王遷是個糊塗蛋,自毀幹城,使人斬李牧,廢司馬尚。風雲不與,徒求無意。趙王遷使用自己信得過的本家人——趙蔥擔任趙軍統帥。

三個月之後,王翦率數十萬之眾急攻趙國,大破趙軍,殺趙蔥,攻破邯鄲,虜趙王遷,秦王政親自率軍入邯鄲接收。從公元前五世紀末,趙簡子、趙無恤建國起,經歷了趙武靈王、趙惠文王等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累積二百五十余年的赫赫趙國,至此終於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