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雄鱷五

公元前303年,孟嘗君獨攬齊國朝政,他想找些事兒幹。

實在找不著事幹,孟嘗君就琢磨著去欺負老實可憐的楚懷王。他給寫信挑逗楚懷王說:“您從前受欺於張儀,亡地於漢中,兵銼於藍田,天下之人莫不替您心懷憤怒,可是您卻還要連橫秦國,侍奉秦國。好好想想吧,再好好想想吧。”

楚懷王想了半天,沒想明白什麽意思,我幹嗎要依附你們齊國啊,不依附。於是孟嘗君急了,以齊、韓、魏三國聯兵毆打楚國,這是一個任性的做法,損人又不利己。楚懷王趕緊請求秦國救援,派太子入秦為質,求得大秦兵幫忙(自從張儀最後一次離開楚國,秦楚連橫結好,秦人把部分漢中之地給了楚國。楚人喜出望外,)。孟嘗君三國軍隊看見秦兵出動,沒必要兩敗俱傷地硬磕,趕緊引兵撤去。

楚懷王的太子呆在秦國當人質,很少收到外邊的音信,備感悲哀寂寞,就想找人打架。結果把一個秦國大夫給打死了,然後逃跑回老家楚國。孟嘗君從齊國樂了,好耶!楚懷王的太子把秦國人打死了,打死了倒沒關系,不辭而別卻是大不禮貌。秦、楚構怨,我們現在可以再次打他了。(幹嗎老打人家!可恥而又胡塗的孟嘗君啊,寬縱虎視眈眈的有並吞天下之心的危險的秦國,而把炮口對準了無辜的楚懷王。但是孟嘗君看不到聯盟楚國的好處,只是想打楚國來。)

公元前301年,孟嘗君專揀軟柿子捏,合軍攻楚,以宿將匡章從山東斜插南下,魏國大將公孫喜從中原南下協助,韓國大將暴鳶同路支持。三國一起揮兵南下,在河南南部的南陽盆地集結,攻打這塊楚國的北部肥地。楚將唐蔑北上迎敵,與三國敵軍夾沘水列陣,相持六個月之久。

三國統帥,齊國宿將匡章巡視沘水。草色山光裏透著對岸廣闊山野,楚國的南陽地區深不可測。沘水把藍天和綠野這張半綠半白的紙從中對折,匡章命令偵察兵選擇淺灘渡河。偵察兵們脫了衣裳,沒趟出幾步,對岸楚國人的硬弩飛蝗一樣巡著航就亂射過來了,偵察兵只好到水底找魚鱉開會去了。

聯軍不知哪裏水淺可以渡河,匡章異常煩悶。這時候,一個沒受過高等教育的樵夫挑著一擔子柴禾,過來看打仗。雙方老也不打,他著急了,告訴匡章說:“匡司令,你們真傻耶!是凡楚國人在對岸守衛最嚴密的地方,就是水淺可渡之處。楚人兵力稀疏的,就是河深難測之處!”

匡章一拍腦袋,耶!我是真傻呀!趕緊派人在河岸亂跑,吸引楚人火力,根據楚兵火力疏密,推測淺灘位置。然後,匡章選擇在對岸楚人集結最密的地方,也就是淺灘之處,以精兵乘夜涉水(就像城墻攻堅是最難的一樣,江河守衛也是最易被突破的,而且必定是在夜間突破)。匡章的人各各抱著一塊石頭以免被水沖走,到了對岸後發動進攻。由於是半夜,楚人措手不及,傷亡嚴重,很多士兵沒來得及穿上衣甲,就倒在血泊之中。我們知道,楚人的武器裝備非常精良,以昂貴的犀牛皮制造衣甲,有金石般堅硬,兵器鋒利,刃部寒光慘慘好比毒蜂蜇人,楚卒也彪悍,奔跑快如飄風,但是他們夜間來不及穿甲,也沒時間分發兵器,沒了甲胄和兵器的楚人就像剝了皮的光羊一樣任人宰割。(當時五人為一伍,他們的兵器合計捆成一抱,一頭裝進狗皮的袋子裏存放——類似一捆高爾夫球杆,行軍時候放在戰車裏,宿營就放在戰車下,所以並不枕戈待旦那樣放枕頭底下,隨時抓起來揮舞)。

楚國敗績,大將唐蔑也在亂軍中被殺,河南南部的方城、葉縣地區,全部喪失給了三國聯軍。但這些地方遠離齊國本土,齊國無法揀取這被占領土地,所以都給了中原的韓魏兩國。孟嘗君折騰半天,沒有獲利一毫,白白消耗了齊國軍力。後來秦相國範睢論述“遠交近攻”的時候,就是以孟嘗君的這次戰役作為反面教材。孟嘗君近交(韓魏)遠攻(南楚),損人又不利己呢,百分之百的資糧於敵,為人作嫁,並且以傷害我們可憐的楚懷王為代價。

伴隨楚懷王這次新敗,西北的秦國人立刻趁火打劫。秦人雖然從張儀最後一次離開楚國起,開始結好楚國,但並沒有長期誠意,只是打完以後再拉,不讓他氣急敗壞地報復秦人罷了。趁著楚國留秦為人質的太子殺人逃跑,以次為借口,秦人宣布不再親楚,秦庶長奐出兵中原,斬楚人首二萬,取得楚國在南陽盆地東部的河南泌陽。於是,現在就形成了齊、秦都在打楚國的形式。三極鼎立的強國中,東西的兩個依次輪毆老楚。次年,公元前300年,秦人又伐楚,大破楚軍,楚軍死者三萬,失去河南伊川,楚將景缺陣亡。但是秦人並沒有歇手,秦庶長奐攻接連再次攻楚,取楚國在中原河南南部的八座城池,楚懷王更加內外交困,獲得“近三年度全球最受損失獎”,獎勵他丟失中原眾多城池的糗事。這都是孟嘗君前番伐楚做的孽。徒然削弱了南方楚國、壯大了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