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中原 一

晉國霸業中衰,這時期中原的霸主又輪到誰家了呢?公元前615年,長江流域的楚莊王以聲色冶遊的方式,登上了爸爸楚穆王(商臣)傳給他的寶座,取代了晉國成為新一代的恐龍,也是春秋五霸的最後一霸(齊桓、宋襄、晉文、秦穆、楚莊)。這一章是集中講楚莊王的。

楚莊王即位之初,正是趙盾在晉國當政時期,晉國在中原的影響力正在滑落。但楚莊王還來不及顧慮國際上的事情,年紀輕輕的他上台伊始,就遇上了年輕君王常見的煩惱:強臣在朝,大權旁落,楚國的內政外務都由權臣令尹“鬥越椒”包攬。楚莊王與鬥越椒的關系,就如同清朝的康熙之與鰲拜。

按理說,楚國一直強化王權,推行縣制,抑制分封,並用“覆軍殺將”這樣的苛法控制擔任朝臣的各卿大夫家族,不應該出現權臣“鬥越椒”對抗楚王的後果啊。是的,楚國相對北方諸侯來講,君權算是強的。但一個國君不可能管理好諾大的楚國,楚王必須借助自己的副手,也就是令尹來管理國家,令尹相當於皇權社會的宰相。宰相是很容易分掉君王的大權,後來的皇權社會摸索了很久,皇帝們才搞出了制約宰相的一系列辦法,包括不許同一家族世襲宰相等等。但楚王還沒來得及研究到這深度,楚國歷任十一位令尹中的八個,都由同一個家族——若敖家族的人來承襲擔當,這就使得若敖家族成為楚國唯一一個堪於楚王王族分庭抗禮的望族,它地廣人多,壟斷了令尹,也壟斷著司馬的職位。當然,若敖家族也為楚國建立過恢弘的功勛,從最早的屈瑕,到後來的子文,以及令尹子玉,都是若敖家族的。可以說楚國的江山,有一半是若敖氏打下來的。他們自有封邑和軍隊(子玉就曾拉著自己的家族部隊上了城濮之戰戰場),發展到了楚莊王繼位初期,已經武力如日中天,跺一跺腳,楚國就要亂顫。相比之下,楚王族的卻在衰弱,有一次若敖家族(族長就是現任令尹“鬥越椒”)和另外兩個家族對抗,拉起槍杆子互相打。可憐的小楚莊王只夠做旁觀者,甚至一度被綁架,像小雞那樣被劫持出城,等到若敖家勝利以後才得以歸位。可憐的小楚莊王雖然名為大王,實為傀儡,弄不好就會被若敖族長——令尹“鬥越椒”廢掉。楚莊王“總是弱不禁風一幅孬種的樣子”,只好躲在酒杯中暗自觀察政局。

於是楚莊王上台後的主要職責是喝酒和聽音樂。一般新官上任三把火,楚莊王卻是花了三年時間整天裝孫子。他坐在鐘鼓齊鳴、竽瑟狂作的宮殿上,摟著外國進口的美女,欣賞著各種樂器紛然雜奏,一片轟鳴,非常過癮。他不聽國政、日夜作樂,痛飲著美酒說:“有敢諫者,死無赦!”可是大臣們忍不住還是想勸勸他。伍舉——即伍子胥的爺爺,跑到殿上說了那個著名的“有鳥停於高阜,三年不鳴”的寓言故事。楚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從鐘鼓間探出腦袋,回答說:“此鳥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伍舉下拜:“大王英明!”,高高興興下去了。然而楚莊王照喝無誤,根本不能振作。這就是成語“一鳴驚人”的出處,被還珠格格小燕子念做“一鳥罵人”。

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大師認為,人們做事的動機除了性沖動,就是渴望偉大了。伍舉的話正從偉大入手,激勵楚莊王。楚莊王也渴望偉大,但心中另有苦衷。他上台日淺,年紀輕輕,力量孤單,面對復雜的政局不敢出聲,對國內的實力派若敖家族(鬥越椒)噤若寒蟬。

但是喝酒歸喝酒,聽音樂歸聽音樂,楚莊王暗中尋找心腹人。他打獵的時候看到有人刺了虎豹,就說:“吾以此知其勇也”,看到有人把獵物均分,就說:“吾知其仁也。”楚莊王眼睛雪亮,心知肚明。

三年的末期,又有人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冒死進諫,逼楚莊王振作起來。這位王才猶猶豫豫地答應試一試。然而這個倒黴的家夥剛要發奮圖強,楚國卻發生大饑荒。戎族乘機攻擊其西南境,貫穿了楚國縱深(湖北省),一直打到湖北北部的房縣。另一部戎族則攻打楚東南邊境,侵入湖北枝江。同時,麋國人與百濮人也搶占枝江,緊逼一百公裏以外的郢都。庸國人又在湖北西北揭竿而起。楚國四境皆警,蠻族合聚鬧騰,形勢非常嚴峻。楚國北方邊境的申、息兩縣北門,都不敢打開,害怕中原諸侯乘機南下破楚。

楚莊王很好地利用了這些蠻族興風作浪的機會,他以抵禦外敵為名,發展和壯大王族部隊,壓制國內其他各大家族,象現在的小布什那樣,獲得戰時的獨裁。楚莊王說服了逃跑派,他帶兵出征,與庸兵接戰七次,次次都假意敗走。庸人驕傲,孤軍冒進。楚莊王分兩隊夾擊,在秦國人和巴人的配合下,滅掉庸國。其他各地的戎族和幫閑的百濮叛亂份子,見勢不好,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