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踐土十

晉、楚城濮之戰,發生於公元前632年,是當時世界軍事史上的壯舉,此會戰使晉文公得志於天下,從而結束了齊桓公死後十年天下無霸主的混亂狀態。

其實子玉並不是想打這場戰役,他是被逼到這份上了。楚國國內一些反對子玉的人散布論調,嘲笑子玉不是將才,大戰必輸。所以子玉即便在被動態勢下也力請與晉、齊、秦、宋北方四大高手決戰,以堵上那些國內預備發笑的嘴巴。這真是談何容易呀!楚軍剛剛鈍精挫銳於宋國堅城之下,士氣卑落,接著又得不到本土的補充,導致陳、蔡、鄭、許雜牌軍充斥。而對晉、齊、秦、宋四大北方高手,都披堅執銳,陣容嚴整,列營以待,以逸待勞。

晉文公更加是有恃無恐,晉國素有“表裏河山”之固,就算打輸了也可以像閻西山那樣回國退守。於是他信守從前對楚成王“退避三舍”的諾言,先讓子玉一招——後撤九十裏到河南東部與山東交界的城濮地區(山東鄄城),等待決戰。身為國君的晉文公向子玉退讓,子玉再打,就有點過分了,在輿論上陷於被動。同時,退卻使得晉軍北縮,與齊、秦友軍靠攏,又縮短了補給路線,並以怯弱的假象迷惑子玉,助長子玉驕傲輕敵情緒。

可憐的子玉一直被晉軍牽著鼻子走,此時卻還在狂言:“今日必無晉矣!通知晉國人,明天洗好脖子受死。”

公元前632年4月5日上午,城濮之戰雙方在城濮地區野外(山東鄄城)布成陣形。楚軍旗幟下另有陳、蔡、鄭、許同盟軍參戰,晉方則與齊、秦、宋軍聯手。雙方合計共九國軍隊,二十萬人投入戰鬥,比歷次戰爭規模都大多了,比近代淮海戰役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投入的戰爭人數也大得多,二十萬人相當於赤壁之戰曹操軍的規模。從前商湯攻夏、周武王伐紂這樣的王朝更叠大戰,才都是萬人而已。這二十萬也匯聚了中華南北東西中主要諸侯國的主力兵員,花裏呼哨各種顏色的軍服旗幡趕廟會一般熱鬧。

試想,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上千輛戰車、近萬匹戰馬、二十萬戰士,匯集沖鋒,人如潮湧,馬似山崩,戰鼓與喊殺聲動震天地,這是何等的陣勢!但這場戰鬥也不是硬碰硬的死磕。戰鬥剛一打響,晉軍元帥先軫上來就用詐,命令下軍佐將“胥臣”用虎皮蒙住駕車的戰馬,出其不意地攻擊楚軍右翼的“陳、蔡”軍隊。陳、蔡純粹是去搗亂的,(從前長葛之戰就是他們給周桓王搗亂)。這些老兵油子三心二意,戰鬥力最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們遭受了這一奇異突襲,看見對方的馬匹都變成了老虎,頓時驚慌失措,一觸即潰。並牽連整個楚右翼軍指揮混亂失靈,大批右翼軍戰士就殲。

對於楚左翼軍,先軫使用了誘敵深入,而後集合上、中兩軍優勢兵力,分割聚殲的狡猾戰術。具體是:上軍帥狐毛豎起兩面大旗引車後退,作出潰敗的樣子誘敵深入。子玉不知是計,命令左翼軍在司馬子西率領下追殺晉上軍。子西貿然突前,結果兩側暴露,剛才佯潰的晉上軍返身,與原地未動的晉中軍,從北部和東側聯合夾擊子西,以兩軍優勢兵力痛毆子西一軍,並切斷子西退路。(這種兩個打一個的作法,也不符合“為戰以禮”。子玉對晉人的戰術變化和用詐,根本不能適應,沒有思想準備)。子西左軍完全陷入晉上、中兩軍重圍。同時,晉下軍“欒枝”也跑來幫忙,用戰車拖曳樹枝,飛揚起地面的塵土。後邊的子玉受塵土迷惑,還以為是楚軍在殲滅晉軍,遂不發救援。子西在重圍中叫苦不叠,當時又沒有手機,只能力戰苦撐,終於負傷不能再戰,所率楚左翼軍很快被殲滅。

子玉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左、右兩軍均已失敗,大勢盡去,不得下令中軍迅速脫離戰場,倉惶撤走。晉文公沒有窮追不舍,而是放了子玉一把。這也是因為戰車不管如何先進,它的機動性還是受地形道路限制的,需要保持隊列整齊才能有效使用,所以一般沒法實施遠距離追擊作戰。楚軍遂得以保全中軍主力而撤,勉強避免全軍履沒。晉文公重耳從此一戰而勝,取威定霸,成為北方霸王之龍。城濮之戰不是簡單的你打我、我打你的爭霸戰,它更大的意義在於,維護了黃河文明對長江流域楚文明的優勢。自從十年前齊桓公駕崩,中原諸侯日復一日遭受長江狂楚潮水般的攻侵,宋襄公敗死,中原紛紛易色,楚人大有並吞六合之勢,中原大有亡族亡種之危。晉重耳在這千鈞一發的歷史關頭,逆挽狂瀾,壓潰狂楚,維系了中原民族的安危,實現宋襄公想實現卻無能實現的理想,中原文明得以繼續煙波蕩漾下去。

楚成王則前後努力二十年,北圖經營中原十年,至此功虧一簣。楚國的敗筆很多,從戰略角度看,忽視魯國是個大敗筆。魯是二等強國,一直在前一時期幫助楚國攻齊,現在就處於晉軍運動區東側翼,可與南來楚軍夾擊晉人。但楚人不重視運用外交手段發展同盟,也許是驕傲自恃,致使魯軍一無作為,似乎成了旁觀者。而晉軍卻團結了秦、齊、宋三大同盟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