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蚩尤七

中國文明從起源上看,應該分成東西兩脈。陜西渭水造就了神農氏及其後裔黃帝的華夏族文明,以渭水為母親河,崇拜龍。山東濟水沖刷出東夷族的輝煌,以濟水為母親河,崇拜鳳。它們在各自本土取得發展之後,就帶著屬於自己地域風格的陶器和文明出發,從東西兩極向中原地區(現在的河南省)推進,並且在五千年前的銅石並用時代,在中原發生正面沖突,形成龍與鳳的較量,就是黃帝與蚩尤之戰。

這時的中原地區由於飽受黃河泛濫之苦反而文明基礎薄弱。所以我們知道,文明不是像人們通常宣稱的那樣,從中原河南地區誕生,向四周擴散,而是恰恰於此相反。黃河離開高原峽谷,進入中原平野之後,就變的非常頹廢,失去了前進的目標。它忽上忽下,放任自流,靠上的時候,就去了河北省,從天津入海,靠下的時候,又跑去山東入海。河南省北部的輝縣,就是黃河上揚下拐的轉折點,像手腕的關節。所以輝縣這裏就特別愛發大水,共工就住在這兒整水。

共工是華夏族的水利專家,神農氏的後裔,他隨著華夏族東進的步伐來到中原輝縣。共工長著紅頭發,水蛇腰,被後代尊為水神。他整水的辦法就是使勁堵,墮高山,取石土,填堵低窪之處(這一招後來被大禹的爹學去了,沒堵好,結果把自己給搞死了)。那時候還沒有國家的整體意識,共工喜歡以鄰為壑,把洪水都泄到鄰居門坎裏去,類似向海外傾倒垃圾。

住共工隔壁的正是從山東省移民過來的東夷人。共工把水堵得亂七八糟,突然堵不住了,大水一決口,滔滔振振,沖天蕩漾,直奔東夷人的移民區撲過來。東夷人嚇得竄出家門,抱著老婆孩子上了樹。

這個情況報告給了東夷族領袖蚩尤。蚩尤一看自已的老鄉們都退化到樹頂上去了,大怒,恨壞了陜西來得這幫移民。再加上從前為了爭奪中原肥美的土壤,兩家已然積累了大量宿怨。蚩尤決定教訓一下共工,準確地說,幹脆把共工勢力徹底驅逐。他整頓部族勇士,拿起石斧弓箭,與共工一方展開交戰。

共工發大水還行,打仗就缺乏勇敢了,被勇暴的蚩尤揍得頭破血流,敗退西走。共工不肯服氣,帶著男女老少撤到西邊老家的方向,想找人拉援兵。作為神農氏的後裔,共工有很多高知名度的親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榆罔”先生,是神農氏嫡系真傳第十七代玄孫,根紅苗正,華夏族的正宗掌門人,現亦離開老家西部的黃土高原,來到中原發展了。

榆罔這人不但是華夏族掌門人,還很有藝術細胞。他最愛幹的事就是端著蚌殼或者人頭殼,裏邊盛著不同顏色的礦物顏料,拿著雞毛筆,蘸取之,像現代畫家那樣在陶器上作畫。榆罔畫得絢爛多彩,最喜歡的是臨摹古代彩陶:一只肥潤豐滿的鸛鳥,瞪著吃驚的眼睛,嘴叼著一尾大魚,站在石斧旁邊,看著石斧。樣子非常生動幽默,這是古代陶畫的珍品。榆罔就常臨摹它,畫好了,叫人放進陶窯裏去燒。

這一天,他正在高高興興地構思藝術,怒氣沖沖的共工沖進來了:“大哥,大哥!我被人欺負了!你看看這。”

榆罔慌忙放下雞毛筆,問:“久違啦,共工賢弟,誰欺負你啦。”

共工腦袋上都是紫包,眼珠血紅,恨得鼓鼓的,說:“有一幫來路不明的妖精,打得我腰眼中箭。”說完,把做手術取出來的箭頭給榆罔看,“可怕的是,他們的箭頭都是青銅作的,你看。咱們的都是石頭的。他哪來得那麽多銅?我們的青銅可舍不得做成箭尖,亂射出去,那得浪費多少銅啊。”

“哦。可我的部下連石箭頭都少。都是獸骨的,還不如你呐!”榆罔說。

獸骨做的箭頭,殺傷力最小,形制一般像拇指,短粗,射上去創面小。而石箭頭是三梭形或四棱形,形制細長,創面大,放血多。青銅箭頭尾巴則長出倒鉤,射上去,再拔下來,帶出好大一塊瘦肉,穿透力也最強。不過,關於當時已經有了青銅,仍然只是史料上的揣測,從考古上看,當不至於此。五千年前的中國沒有發現青銅劍、戟,發現的只有青銅水果刀、小錐子、小鏡子、小指環之類,都是小品,算是進入銅石並用時代(而西方兩河流域、埃及已是青銅帝國)。

榆罔硬著頭皮,幫助共工與蚩尤打架。蚩尤的戰士們都渾身披著牯牛皮,揉制後的皮子比活牛的還結實,使得榆罔、共工的石箭頭沒有用武之地。剛猛彪悍的蚩尤,毆打起具有藝術家氣質的榆罔來,如同“面的”司機對付大學老師,勝券在握。畫家榆罔與共工接連戰敗,向西逃遁。蚩尤乘勝追擊,把中原土地撿入囊中。這就是《史記·五帝本紀》記載的“蚩尤最為暴,莫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