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敵後

各自為戰

永歷時期,朱由榔率領的“逃跑朝廷”與東南沿海相距甚遠,基本上是各自為政,少有交集。這種復雜的局面,給敘述南明的歷史增添了一些困難。

為了確保情節的完整性,我只能通過頻繁“換台”的方式,分開闡述永歷朝廷和東南沿海的抗清鬥爭。

這種方式可能會給讀者造成一些錯覺,比如前面發生過的事、死掉的人,後面可能又會提及,所以先提前說明一下。

好了,現在開始第一次“換台”。

相比於“正面戰場”的順風順水,清軍在福建、浙江等“敵後戰場”卻屢屢受挫,魯監國朱以海、鄭成功、黃斌卿紛紛點燃抗爭之火,攪得東南沿海不得安寧。

敵後抗清的主戰場,自然非福建莫屬。隆武二年(1646年)下半年,博洛帶著投降的鄭芝龍走了,魯監國在鄭彩的護送下來了。這一退一進,特別是佟養甲、李成棟在辜朝薦的忽悠下進軍廣東,福建的敵我力量對比發生了扭轉。

清軍在福建防守空虛,南明殘余勢力得到喘息和補充,並逐漸恢復元氣,開始轟轟烈烈的抗爭。不過,福建的形勢遠比廣東要復雜得多,因為在福建巴掌大的地盤,南明的抗清勢力分成了三大派系:

——“浙系”,“核心”是魯監國朱以海,駐地長垣,主力是建國公鄭彩的部隊,主要將領還有定西侯張名振(駐舟山)、同安伯楊耿(提督)、定遠伯鄭聯(總兵)、閩安伯周瑞、平夷伯周鶴芝、蕩湖伯阮進(駐舟山)等。

——“閩系”,“名譽老大”是鄭鴻逵,剛剛二十歲出頭的鄭成功負責具體作戰指揮,駐紮在廈門、金門地區。雖然鄭芝龍曾經手握重兵,但大部分跟隨主子投降,又被鄭彩、鄭聯分走一部分,所以鄭鴻逵、鄭成功撤到金門時,並沒有帶走多少人,基本上是白手起家。

——“地方系”,主要是指各地官紳自發組織起來的義師,將他們單獨歸成一類是有原因的。首先,這些人“反清”是必須的,但反了之後服從誰的領導很難說,魯監國、隆武(鄭成功代表)、永歷都是可能的選擇。如果覺得選誰都不合適,那就自己領導自己。其次,即便選擇其中一個投靠,也僅僅是停留在口頭上,實際上還是單打獨鬥。

三大派系的關系比較微妙,魯監國指揮不動鄭成功,鄭成功也不敢拿魯監國怎麽樣,地方義師更是抓瞎。盡管抗清的武裝遍地開花(清浙閩總督張存仁曾向朝廷奏報福建“遍海滿山,在在皆賊”),但基本上是各自為戰。好在大家還比較能夠顧全大局,互不幹擾,只是缺乏統一的指揮調度,作戰計劃隨心所欲,相互協同就更談不上了。

有人說,福建這種各自為政的局面,極大地削弱了抗清武裝的戰鬥力,為清軍進取福建提供了便利。

我的看法正好相反,統一指揮是否能夠提高戰鬥力,關鍵要看是否有人能夠勝任。湖南倒是何騰蛟一個人說了算,結果大家一起大踏步潰敗。後來的事實證明,憑朱以海、鄭成功的戰略眼光和戰術水平,都不足以指揮“大兵團作戰”。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打亂建制、各自為戰,不僅清軍看著亂,自己都覺得相當亂,福建才有可能撐得更久。

此時的福建,確實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浙系”方面,魯監國趁著清軍兵力空虛,於永歷元年(1647年)正月底在長垣誓師,著手準備收復失地。誓師之後,率先動作的是駐紮在海壇島的周鶴芝,這可是一個傳奇人物。

周鶴芝,字九元,福建福清人,海盜出身,早年在福建沿海劫富濟貧、聞名鄉裏。在此期間,周鶴芝與倭寇打過交道,並讓兒子拜倭寇首領撒斯瑪為義父。崇禎時期,周鶴芝接受朝廷招安,昔日的海盜搖身一變成了“緝私警”。隆武時期,周鶴芝被任命為水師都督,調往舟山,協助黃斌卿防守舟山。

撒斯瑪後來做上了倭國的大將軍,周鶴芝就想憑借自己的“海外關系”去倭國借兵抗清。黃斌卿不同意,說中國人的事情還是中國人自己來解決,沒必要引狼入室。性情剛烈的周鶴芝憤然離去,返回福建。鄭芝龍決意投降清軍,周鶴芝以死相諫未果,率部撤守海壇島,繼續跟清軍死磕。

長垣誓師後不久,周鶴芝率兵攻占福清的海口鎮,一度占領了近五個月。六月,清軍攻陷海口,駐守在此的參謀林籥舞、總兵趙牧戰死,周鶴芝被迫退守海壇火燒嶼。

周鶴芝出師不利,急於求成的朱以海想“擒賊先擒王”,於二月初八派兵進攻福州。清軍雖然兵力空虛,但留守部隊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朱以海也沒多少軍隊,省會福州根本就啃不動。

福州失利,朱以海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後派兵進攻興化(今福建莆田)、福清。朱以海認為,駐守兩地的都是前明降清將領,興化是張應元,福清是張心裕,應該比較容易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