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染的風采

一 破局

隗囂包圍略陽城後,公孫述也派大將率軍前來助戰。數萬大軍,包圍來歙兩千人,這個數據比例實在太懸殊了。然而,隗囂這個老江湖查看了一下略陽城的地勢後,突然想出了一計損招。

我們知道,古人的城都是依水而建。有水的地方不一定有城,有城的地方必然有水護著。略陽城位於隴山之下,只要把山上的谷水堵住,決壩沖下,即可淹沒。

這招的確很損,且又省力。隗囂派兵上山挖石築壩,決水灌城。隗囂以為只要這水一灌進城裏,來歙肯定如老鼠一樣,就算不被淹死,也要逃跑出城。

隗囂錯了。兵家之道,向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歙既然能從天而降,攻下略陽城,肯定也有辦法對付這灌城之水。來歙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命令將士加高城墻,固守不棄。

隗囂帶著郁悶而憂傷的神情,看著略陽城上的來歙。陽光像箭一樣,刺得他眼睛發疼。既然水灌不下,就不能等了。他沉默良久,拔劍而起,朝略陽城上大吼一聲——攻城。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最有力量,一個是思想,一個是仇恨。如果把仇恨填進一個有思想的頭腦,鬼神都要懼怕禮讓。

在我看來,要說隗囂沒有思想,似乎有點扯淡。他的兩次長安之旅,肚子即使沒有裝回一桶水,至少也是半桶水。有一桶水的思想,就有一桶水的人生;可惜他只有半桶水的思想,所以注定他只有半桶水的人生。

這個向來自以為思想與智慧高人一等的半桶水認為,來歙先前那一劍,早在他心裏種下仇恨。他真後悔聽信了王遵的話,如果那時一刀把他剁了,就不會有今天之痛。不過也沒關系了,今天新仇舊恨一起算,也不晚。

隗囂進攻略陽城,猶如群狼圍攻猛虎。隗囂打得累,來歙更累。兩千兵的箭全部射完,來歙還是命令死守。士兵們沒有箭,就去拆民房,只要是木頭石塊,都可以當武器。於是,來歙活守死守,隗囂竟然攻了一個月有余,都沒有拿下略陽城。

疲憊至極的隗囂,再次擡眼望著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邊的略陽城,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充滿一種憂郁和憤怒。

先前在眾人當中,來歙敢視別人為無物,刺他一劍,倒還不丟臉。然而現在,來歙在眾軍之中,竟然亦敢視隗囂為廢物,死拿不下,那實在就丟人了。

事實上,丟臉不重要,丟人其實也沒啥,丟命才是最可怕的。隗囂並不知道,在來歙背後,還有一雙更加恐怖的眼睛盯著他。

隗囂以為派人守住隴山各處關隘,來歙就像狗一樣被關上了。其實來歙神速拿下略陽城的時候,消息已經傳回長安城了。大司馬吳漢收到軍報後,立即動手,準備配合來歙,直搗隗囂老巢。但是,當吳漢就要行動時,只見劉秀詭異一笑,把他攔住了。

劉秀命令吳漢:你不要急著行動,把部隊先撤回來。

吳漢莫名其妙,又不知道他這個領導想玩什麽花招。劉秀看出吳漢不解,笑著說道:對隗囂來說,略陽城是個戰略要地,他必定傾盡精銳攻城。只要來歙把隊伍拖住,隗囂攻得越久,兵力就會越見疲憊。等到他們打得沒力喘氣的時候,我們就可趁敵之危,一下子開兵過去,他估計只有跑路的命了。

吳漢恍然大悟,回軍待命。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劉秀才告訴吳漢,現在我們可以出戰了。此次戰役我要親自征討隗囂。

可就在劉秀出征那天,有人突然跑來把他死命攔住了。

攔他路的人,是光祿勛郭憲。他告訴劉秀,東方剛剛平定,人心未穩,作為皇帝,應該留在首都,以防不測。至於遠征之事,就留給將士們吧。

光祿勛郭憲說完,激動得當場就抽出佩刀,砍斷了馬韁。

郭憲同志以身諫君之精神,可喜可賀,然而他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作為光祿勛,消息也應該不是很閉塞,早不勸晚不勸,偏偏等君王出征的時候才來勸,真讓人懷疑這是作秀。

劉秀不理睬郭憲,繼續上路。很快,他就到了漆縣。接著,劉秀將眾將領喚來開會,布置任務。但是,當眾將一聽劉秀要親自穿越隴山追殺隗囂,當場就把他攔住了。

眾將認為,隴山地勢危險,這種穿山越嶺的活留給我們幹就可以了。陛下就好好回首都待著,靜候佳音就是了。

劉秀一聽,又想起了郭憲的話,不由得猶豫起來。

他猶豫的,並不是東方不穩,而是前方路途不熟,一旦有失被困隴山,真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耿弇很猛吧,蓋延也不賴吧,可是之前劉秀派耿弇、蓋延等七位將軍大兵壓進隴山,結果還是被隗囂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落逃。

我們可以有理由懷疑光祿勛郭憲在作秀,眾將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