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漢朝暮歌(第3/9頁)

然而,甘延壽二話不說,直接吼出一句:不行!

一下子,那人臉就拉黑了,灰溜溜地走了。親家沒做成,竟然成了仇家。甘延壽實在牛,普天之下,沒人敢得罪的人,他竟然眼不眨、心不跳、頂天立地、氣勢昂揚地把人家得罪了。

因為,他得罪的那個人,正是劉奭身邊最紅的人——石顯。

當初,蕭望之牛吧?劉向牛吧?可又怎麽樣了,現在一個化鬼了,一個還無所事事地遊蕩著。可是,石顯要修理甘延壽,關匡衡什麽事呢?回答是,這事關系大著呢!

匡衡是怎麽爬上來的?是大司馬史高提拔的。當初,大司馬史高被蕭望之壓得動彈不得,只好求助於石顯,終於把蕭望之集團搞掉。雖然大司馬史高下台了,但是他的集團還在,他的繼任者還在跟石顯合作。事實上,你不合作也得合作。石顯既然能搞死蕭望之,搞死幾個聲望遠不如蕭望之的人,簡單得很。

這下子終於看出來了吧!是石顯想整甘延壽,於是就讓丞相匡衡及禦史大夫一起配合他。配合得好,前途光明;配合不好,連根一起拔。

所以說,匡衡做小人,都是被逼的。在匡衡無比幽遠的內心深處,誰也不知道,他對石顯埋藏著一種什麽樣的怨火。

石顯和匡衡對怎麽整甘延壽心中早已有底。他們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否定甘延壽的戰功。要否定甘延壽,只好順帶著把陳湯一起否定了。這個世界本來冤大頭就多,讓陳湯當冤大頭,多他一個人也不過份。

甘延壽和陳湯的戰功是擺得上桌面、經得起鬼神檢驗的,怎麽石顯和匡衡想否定就能否定呢?事實上,對匡衡來說,這事一點也不難。

在這個世界上,鬼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長在人嘴裏的那根舌頭。所以在百禍之中,舌頭之禍擺在首位。連孔子都不停地警告弟子們,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要說也得思前想後,慎言慎行。

具體怎麽整甘陳倆人,石顯只能背後坐著看。因為他是郎中令,只管宮中事。甘延壽和陳湯的功績怎麽評定,由管政事的丞相匡衡來操作。匡衡和禦史大夫討論了一下,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作為突破口,一棍子將甘延壽和陳湯搞死。

首先,甘陳倆人出征前假傳聖旨,這是大罪;其次,陳湯很愛財,逛了一回西域,把西域各國的珠寶全部掠奪一空,違反了軍紀,這同樣是大罪。兩件加起來,就算不殺頭,也得蹲一輩子的黑獄。

當陳湯把郅支單於的人頭送回來時,皇帝劉奭說要在長安城頭懸掛十天。那時,匡衡就十分反對。很明顯,把郅支人頭掛出來了,等於承認陳湯有功,他們下步棋就難走了。但是,劉奭活了大半生,從沒見過那麽大的好事,誰也攔不住他,還是把郅支單於的死人頭掛出來了。

看得出來,劉奭對甘延壽和陳湯是怎樣的一種情感啊!一想到這,匡衡眼皮都開始跳了。他必須要在陳湯部隊回到長安之前,將陳湯罪狀羅列確立。不然,等到他回來,大家急著慶功,整人的計劃也就黃了。

於是,匡衡命令京畿總衛戍司令(司隸校尉)通知陳湯部隊沿途地方政府,逮捕陳湯部下,嚴加審問,編織罪狀。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消息一下子就傳回了後方陳湯的耳朵裏。

開始時,陳湯還十分納悶。自漢朝開國以來,從來沒見過對外開戰勝利歸來時有如此被修理的。陳湯想想,突然拍拍腦袋叫了一聲,哦,有人眼紅了。

要解開這個死結,只有請皇帝親自出面了。於是,陳湯急修一封書送往長安。陳湯的書寫得很短,卻很有威力。

概括起來,大意就是:臣陳湯與部將與敵戰於西域,奮不顧身,終於斬下郅支單於,平定西域。為什麽我們回來的路上不見地方政府恭迎,反而亂抓部將拷打審問,這到底是什麽道理?

急書馬上送到皇帝手上,劉奭一看,咦,有這等奇怪的事?於是他馬上給沿途地方政府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須立即釋放所有逮捕人員,同時為勝利之師舉行盛宴。

就這樣,劉奭生生地把石顯的整人計劃搞砸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於是,陳湯和甘延壽的部隊順利返還長安。接下來,劉奭要做的工作,就是給他們評定功績,以便封爵。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倆肯定要封侯的,不過封多少戶侯,還得開會討論。

然而,一聽說劉奭要給陳湯和甘延壽封侯,石顯首先就急了。他是真急,急啊!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很多事業值得我們去奮鬥一生。然而,有一種事業,窮石顯一生奮鬥,仍然玩得不亦樂乎。那是什麽事業值得石顯樂此之疲呢?那不是別的,就是整人。

石顯是以整人發家的,他必須將此事做大做強、做精做美,甚至發揚光大。然而沒想到,在整甘延壽這事上,還真碰到對手了。而這個對手不是別的,正是皇帝劉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