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可憐人

究竟是何許人敢暗算唐毅呢?

說起來此人在太倉也小有名氣,他叫王道充,是縣試的第二名,也就是說,沒有唐毅這個討厭的家夥,人家就是縣試案首,而按照慣例,案首又是必中的,也就是說,唐毅把人家的秀才給拿走了。只是為了這點事情,就值得煞費苦心,設計自己嗎?

唐毅略微遲疑一下,說道:“告訴雷七一聲,讓他派人去把這個王道充給我查清楚了。”錢胖子急忙點頭。

有了目標,唐毅心情也好了不少,信步來到了花廳,卻發現只剩下徐渭一個。這家夥正趴在象龜的身上,手裏拿著黃瓜喂食呢!

原來譚聰沒敢進獻玄龜,調走之後,也不方便攜帶,就把這玩意留給了唐毅。按照唐毅的想法,是想熬一大鍋龜湯,好好補補身體。

不知怎麽回事,竟然被朱氏知道了,她知道還不打緊,連王悅影也知道了,小丫頭親自跑來參觀,看過之後,淚眼汪汪地祈求唐毅,絕對不能殺了,一定要好好養著。

媳婦的要求可以不答應,但是未婚妻的要求一定要做到,唐毅也沒有辦法,只能蓋了專門的溫房,準備了新鮮的瓜果,喂養象龜。還真別說,這玩意的生命力挺頑強的,竟然挨過了冬天,隨著氣溫升高,越來越活潑,每天都要出來爬一會兒。唐家上下都很喜歡這個龐然大物,儼然成了一家人的新寵。每天吃幾十斤的蔬菜水果,唐毅都心疼壞了,為了這玩意還要弄溫室,上哪講理去!

“文長兄,好歹你也是個大才子,幹點正事行不?去教教沈林的文章也好,那孩子底子薄,又好強,萬一府試不過,準又上火了。”

唐毅說著,隨意坐在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數落著徐渭,這家夥當初說給自己當書童,說幫自己考試,這家夥竟然比自己還閑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渭一手扣著耳朵,一手扣著腳丫子,翻著白眼說道:“我倒是想幫忙,可惜人家不用。”

“什麽?”唐毅氣得拍案而起,怒沖沖說道:“小兔崽子實在太大膽了,竟然不知道用功學習,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看著唐毅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徐渭仰天長嘆,淚流滿面。

“那小兔崽子不是不學好,而是不和我學。”

唐毅這下子可糊塗了,徐渭可是當今學問最頂尖的,難道還有更高明的不成?可千萬別像那個老童生似的,走了歪路可就完蛋了。

“文長兄,別吞吞吐吐的,你想急死我啊!”

徐渭也爆發了,怒吼道:“你還問我,我都不知道問誰呢,沈林那小子把某人寫的文章當成狗頭金,捧在手裏,都念的魔怔了。徐文長的文章在人家眼裏,連狗屁都不如,你說我郁悶不郁悶?”徐渭掩不住的郁悶和憋屈,就好像深閨怨婦一般,在訴說著內心的不滿,說完之後,還狠狠白了唐毅一眼。

和我有什麽關系,唐毅突然驚呼道:“文長兄,你說的某人不會是我吧?”

“還能有誰!”徐渭破口大罵:“唐行之,你寫的玩意你自己能看嗎?離著多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子酸臭味,言必稱孔孟,典必用春秋,文法師從漢魏辭賦,華麗空洞,無有一物。最可氣的你還把朱熹的批注當成了圭臬,如此寫出來的東西,和狗屎有什麽區別?老天爺怎麽就沒有眼光,你一出手就考上了案首,我苦了半輩子,秀才還是提薛大人賞賜的,到底是為什麽!”

說到了最後,徐渭聲嘶力竭,眼中淚水長流,痛苦地抱著腦袋,好像受傷的孩子。徐渭見識了唐毅利用交通行呼風喚雨,就羨慕的不得了,才甘願給唐毅當書童,但是在文學的造詣上,徐渭還有強烈的自信,他雖然油腔滑調,可是真正想幫著唐毅。

自從年後,唐毅就不斷練習八股文,每天最多會寫三四篇。徐渭通通都看過,可以說除了字跡之外,徐渭對文章是一點都看不上眼,陳腐空洞,替古人代言,沒有一絲自己的東西。偏偏就是這樣的文章,竟然能得到案首,讓徐渭的自尊大受沖擊,以至於口不擇言。

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頓時老臉通紅,忙解釋道:“行之,我,我不是東西,我胡言亂語,我不該看不起你的文章,我……”

唐毅突然笑著一擺手,說道:“文長兄,何止是你,就連我也不喜歡八股,不相信什麽聖人教誨。我還敢說,幾百年之後,能流傳世上的文章畫作,一定是你徐文長的,而非我唐行之,只是世事如此,不得不低頭。想要求取功名,就要收斂自己的鋒芒,壓抑自己的性子,我寫文章的時候,也是忍著惡心,忍著吐,我在告誡自己,只有忍得一時,才能擁有一世。現在不忍,就要一輩子被科舉所累!”

唐毅站起身,拍了怕徐渭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