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煢煢(第2/2頁)

“阿容,見此信時,千秋已挾吾離開。晉王府素來為眾矢之的,上京城既亂,兵馬必接踵而至,如何堅守,如何分派,悉聽尊便。府中內外侍衛,吾已令聽汝節制,生死全憑君心。想來以汝赤誠忠義,當為彼等留一生路。”

當看到最後蕭敬先留字這五個字落款時,甄容忍不住緊緊攥著這信箋,恨不得將其捏成一團扔開,可最終還是將其輕輕放下。

蕭敬先的意思,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蕭敬先和越千秋兩人金蟬脫殼,卻留下了滿府侍衛給他,如果接下來晉王府要面對亂軍侵攻,那麽,只要他能夠率人抵擋住,那麽在正主已經跑了的情況下,他自然而然就能收攏人心。

憑蕭敬先的手段,即便如此一走了之,侍衛之中依舊肯定留著他的心腹,關鍵時刻也會幫他。而他在事後能否在皇帝的盛怒之下保住這些侍衛,才是真正的關鍵!

否則就算蕭長珙真的願意繼續之前的招攬,他“認賊作父”,可手下沒人,哪怕是世子也是空頭世子,有什麽用?

“我該說,你真瞧得起我嗎?”甄容嘆了一口氣,把信箋重新塞回了信封,照舊放進了那抽屜裏,這才轉身來到門口,打開門後沉聲說道,“來人!”

眼見之前進來時見過的那個侍衛匆匆而來,到面前躬身行禮,甄容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地吩咐道:“看好門,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門!”

“是,甄公子請放心!”

面對如此幹凈利落的回答,甄容哪裏還不知道,這絕對是王府中人裏少有的知情者,至少知道一部分內情。可他沒有追問什麽,而是徑直出了院子。

當他找去使團其他人的臨時住所,發現一間間屋子裏全都點著燈,人卻一個都不剩,他本來覺得自己會一顆心一點點往下沉,可當確認了最後一間屋子的狀況時,他卻詭異地覺著整個人極其輕松。

原來……真的都走了。除了他之外,全都走了。

二戒長老在送他回來晉王府之前,知道這件事嗎?他又會不會留下來?

心裏轉著這些念頭,但當甄容重新回到暢遊閣時,他卻收起了所有雜念。看著忠心耿耿守在門口的那個侍衛,他低聲問道:“還有多少人可能知道內情?”

“卑職不知道。”見甄容皺眉,那侍衛連忙解釋道,“晉王殿下做事素來高深莫測,我們這些屬下從來不敢妄自揣測他的意思,所以著實不敢確定。殿下只說過,若他不在,凡事聽甄公子分派,不得違令,相信其他不少人都得過相同囑咐。”

“那好,這裏的事情暫且瞞著,送進去的一日三餐都由你負責,怎麽處理也是你負責。”

說到這裏,甄容就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現在下去傳令,把所有管著重要職司的人都叫到正堂議事,不許少一人。等傳令之後,你就來這裏接替我。”

眼見人二話不說應命而去,甄容擡頭看了一眼烏雲滿天看不見任何一顆星星的夜空,突然就這麽直接在屋前台階上如同孩子一樣坐了下來。他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過著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可腦海中卻雜念叢生,無法集中精神。

越千秋和蕭敬先……此時到哪兒了?他們是不是也在仰望同樣沒有星星的夜空?

然而,當他和傳令回來的那個侍衛彼此換班,仍然穿著那身血跡斑斑的衣服,走入晉王府正堂時,甄容卻是滿臉肅然,看不見一絲一毫的仿徨。眼見沒有一個人坐著,全都站得如同釘子一般,他走到正中央之後,就轉過身來看著眾人。

“武陵王別院今日幾乎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而起因一是因為徐厚聰之子被擄劫到了那兒,二來則是因為晉王殿下對十二公主明言,行刺之事乃武陵王所為。我隨著徐厚聰之女徐雯去了那兒,一番拼殺之後,救出了徐厚聰的兒子徐光,但這仇怨也算是徹底結下了。”

“對武陵王來說,不管他是不是承認擄劫徐光,他如今一朝權在手,絕不會放過如此奇恥大辱。秋狩司的線報說,他扣留了兩位神武大將軍,挾制神武營,打算擁立鹹寧郡王。只怕最早今晚,最遲明日,報復就會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提高了聲音說:“晉王殿下有傷在身,留了九公子在一旁照料,所以晉王殿下命我接管防務。這王府內外,你們比我熟悉,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命令各位的。我能做的,不過是當有人來攻時,和你們一塊殺敵,保住這最後的家園!”

這最後十幾個字一時激起了眾人強烈的共鳴。頃刻之間,就只聽一眾人等轟然應喏。

“誰若敢犯晉王府,讓他們來得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