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父子和夜襲

越小四在北燕這邊時而大寇,時而駙馬,如今又封了蘭陵郡王,而越千秋仗著越老太爺和東陽長公主的勢,在南吳也算是金陵一霸,因此名分上算是父子,但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固然碰過許多次頭,這樣近距離沒有其他人打攪的相處,卻還是第一次。

這會兒,父子兩個人全都貓在那根結實的房梁上,但坐姿卻大不相同。

越千秋是靠著一根豎著的廊柱,屁股和一只腳完全擱在房梁上,另一只腳垂落在下晃啊晃,滿臉不耐煩。

越小四則是如同猴子似的蹲著,嘴裏還叼著一根似牙簽似草根的東西,恰是顯得很悠閑。

這種誰也不說話的局面,已經持續了有好一會兒,最終打破沉寂的,卻是不耐煩的越千秋。他正好瞅見一只蜘蛛在不遠處迅速爬過,立時眼疾手快一指點在其背部將其摁死,緊跟著撈起來就朝越小四扔了過去。

眼見這個剛剛還呆呆發怔的家夥只是微微一偏腦袋就避開了,他不由得心煩意亂地叫道:“喂,難道你打算一直在房梁上過夜?”

“怎麽,怕掉下去?”越小四揚了揚下巴,“想當初我被人圍剿的時候,最慘的時候因為親自斷後,打到只剩下自己一個,在樹上也不知熬了多少夜。你盡管放心大膽地睡,我睡覺也睜著一只眼睛,就算你真的掉下去,我也準保會拉住你!”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上屋頂去睡!”越千秋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見越小四賊笑著聳了聳肩,他知道這家夥說不定會來一句小心一會被夜行人踩,他看了看自己兩人的位置恰是在房梁最靠邊的角落,底下兩張床上的被窩拱起頗像有人在睡覺,他就懶得搭理這家夥了。

可他不搭理人,不代表越小四不會找話頭:“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嗎?”

越千秋愛理不理地說:“不是逃婚嗎?如今郎有妻,妾有夫,你們倆沒湊成一對,真心挺好的,老爺子每次說起都很感慨,說好歹沒耽誤人家姑娘。”

越小四沒理會越千秋這赤裸裸的譏諷:“雖說我知道,家裏二哥三哥是故意給我傳那種訊息,口口聲聲說她家中雖是軍中世家,卻貪腐得很,可我也確實去偷瞧過她。”

他叼著嘴裏那根東西,有些惘然。

“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這年頭任何一個家裏最推崇的賢惠精明主婦,嗯,準確地形容,就是大嫂那樣的。也許對有些男人來說,是求之不得,可我不喜歡。我這人的心思和別人不同,我不喜歡的人就不會珍惜,所以我寧可一走了之,省得日後成了怨偶。”

說到這裏,越小四輕輕吐出了嘴裏的那一截草根子,意興闌珊地說:“而且,金陵城就好似死水一潭,雖說有老爺子那樣時不時就噴發的活泉眼,但大多數時候都是陳腐發臭的老一套。官場也好,軍中也好,我都呆不下去,還不如豁出去踏遍大好河山。”

越千秋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結果你腳踢三山,拳打五嶽之後,就跑到人家的河山來了?”

“這前頭八個字用得不錯!”越小四眉開眼笑,隨即滿不在乎地說,“我當初剛剛出來到各大門派挑戰的時候,正是武品錄鉗制最烈,巡武使氣焰最囂張的時候,所以有很多武人都像我這樣看不清前路。我本來沒打算來北燕,可一大幫人聚在一起之後,我就想到了這主意。”

說到從前的事,越小四顯得眉飛色舞,哪怕此時在黑暗中,他那雙眼睛卻顯得亮而有神。

他低聲和越千秋講述著那段當流寇的經歷,說著救下真正的蕭長珙一行,結果那個蕭長珙卻死了之後,他如何想到冒充已經死了的那家夥,如何與平安公主邂逅,如何向其表白,最終又是如何成婚……口才很好的他就猶如一個說書人,只不過說的都是自己的故事。

就連起初只是心不在焉的越千秋,漸漸也被越小四的故事給勾搭了過去。總算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突然打斷了越小四的話,提了一個非常突兀的要求:“你怎麽就沒想到帶我去見她?”

盡管只是一個含含糊糊的她字,越小四卻一下子就明白了指的是誰。他頓時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非常敏捷地挪到了越千秋身邊,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

“怎麽,想去見見你娘?”

“哼,我是代爺爺去看兒媳婦!”越千秋才不肯承認自己對平安公主一直都很好奇,理直氣壯地說道,“為了某個不孝子,爺爺也不知道嘆過多少氣!而且那個不孝子還教女兒說什麽娘走了,害得大家全都誤會,簡直是罪大惡極!”

越小四沒理會越千秋一面抱怨,一面使勁掙脫自己的手,照舊攬著越千秋,口氣裏卻透著幾分哀怨:“我這不是沒辦法嗎?大老遠送回一個女兒,我也怕她給人欺負。想來你們知道諾諾她娘不在了,就算心裏有怨氣,怎麽也會憐老惜貧疼弱小,好好照顧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