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上陣一家親

大清早的上朝對於越府來說,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只掛了閑職的二老爺那自然是不需要日日去點卯的,可越老太爺是宰相,越大老爺也已經邁入了四品行列,這父子倆都是需要每日參加常朝的。故而每天寅初過後,鶴鳴軒和衡水居就都會忙碌起來。

而寅正過後,二門就會備好車馬,可今天,那些伺候慣了越老太爺和越大老爺出門的人,卻愕然發現,眼下那對父子身邊竟然還多了一個人。

那是身穿正兒八經官服的越千秋!

越千秋倒不在乎家裏人的目光,就是覺得自己身上那一套六品冠帶挺不習慣。

這年頭,出身和冠帶只代表你有個做官的資格,以及可以穿上這一身行頭,並不代表就能有官當,尤其是像他這種官宦子弟,更是得等到有官缺空出來,這才能夠補上去,所謂僧多粥少就是指的這情況。所以,別看他常去皇宮,穿這行頭上朝那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至於他上一次穿這種冠帶的時候,記得還是六年前和李易銘去大理寺審案子的事了。只不過因為當年抓到了那個想擄劫他的北燕諜探,他現在是六品,而不是七品。

他正有些發呆,就聽到耳畔傳來了越老太爺的聲音:“千秋,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爺爺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大世面,反正我就是爺爺和大伯父的跟屁蟲唄。”

越大老爺見越千秋答得從容,忍不住在心裏苦笑。昨天老爺子說出那個建議的時候,他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可越千秋竟是主動請纓一塊去。雖說被老爺子打回去了,可他那時候就發現,這小家夥和小四真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正因為想到彪悍的弟弟和侄兒,他方才第一次拋開那些復雜的顧慮,痛快答應了下來。

盡管那是一條下臨萬丈深淵,滿地都是荊棘的險路,但如果走過去了,日後就是坦途!

當越老太爺坐轎,越大老爺和越千秋一左一右騎馬夾轎而行,越影帶著一行護衛緊隨其後,一行人堪堪出了越府,今天這奇怪上朝組合的消息立時傳遍了整個越府。除卻沒心沒肺正在補覺的諾諾不知道這事,其他人全都傳了個遍。

就連剛剛起床的越秀一去母親那兒問安,都看到母親坐在那兒,赫然滿臉糾結。

最愛說教的越家重長孫板起臉看一眼左右,隨即沉聲喝道:“都出去,我有話和母親說!”

越秀一和越千秋一樣大,在府裏輩分最低,可架不住這位重長孫讀書天賦好,又和越千秋那千變萬化的性子不一樣,最最古板守禮,如今他的父親越大少爺越廷鐘外放為官,晴方館上下無人不怕他。此時,幾個丫頭仆婦不等大少奶奶吩咐,就立刻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這些閑雜人等一走,越秀一就走到了母親身邊,義正詞嚴地說:“娘,府裏有些人就是喜歡亂傳話,唯恐天下不亂。九叔跟著太爺爺和爺爺出門,事情肯定非同小可。我們只管做好我們自己的事,不用理會外頭有什麽風波,更不能給太爺爺和爺爺添亂。”

見兒子如同大人一般懂事,大少奶奶又欣慰又辛酸,把人拉過來攬在懷裏,這才悶悶地說:“我只是想著你父親一出去就是好幾年,辛辛苦苦當官,卻還沒有露臉的機會,你都已經考上秀才了,外頭有什麽事,卻也沒人叫你去聽聽……”

“娘,祖母從前就說過,九叔是九叔,我是我。而且,爺爺、爹爹和我走的路,和太爺爺不一樣,和九叔更不一樣。”

越秀一直接把大太太的話給撂了出來,卻也很懂事地輕輕拍著母親的脊背:“爺爺和爹爹走的是正經科舉出仕的路子,我也是。爺爺從地方上一點一點熬起,現在才能當上鴻臚卿,爹爹也是,我將來也是。和這樣踏踏實實的做事做官比起來,露臉算什麽?”

見兒子說得一本正經,大少奶奶稍感寬慰,緊跟著,她就聽到兒子一句更勁爆的話。

“再說,九叔那不是露臉,那是不務正業!”

如果此時隨著越老太爺和越大老爺進宮的越千秋聽到越秀一這話,他一定會使勁點頭。

他並不是什麽胸懷大志征服天下的人,上頭有能幹到極點的爺爺和厲害到不像女人的東陽長公主罩著,還有越小四和嚴詡這一對正當盛年的撐著,他吃飽了才拼命建功立業呢!

再說了,當年的金枝記那是多大風波,他這個可憐的“女”主角到現在還被武德司都知沈錚死死盯著,就算他有本事種田開科技樹擴充實力,那也躲不開監控的目光啊?

幸虧他也沒那本事。

而且,胸無大志至少有胸無大志的好處,否則皇帝會這麽縱容他?

如今是臘月二十八,寒風凜冽,在眼下這個時辰,就連太陽也懶洋洋尚未起身,當越千秋跟著那一乘晃晃悠悠的轎子來到皇宮宣德門時,他就看到黑壓壓一片人頭,其中人人手中都提著一盞燈籠,照得一張張臉都透出了幾分陰森恐怖的色彩,活生生的鬼影憧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