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是性情中人

盡管是相鄰的兩個包廂,但越千秋貓著腰一竄進去就發現,這裏的陳設和隔壁自己呆過的那一間大相徑庭。窗邊是一張古樸的方桌,上頭擱著一個金蓮花蓋子的碧玉香爐,裊裊香煙從中透出,讓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馨香。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別人的地方怎可亂闖,你家大人呢?”

靠著嚴詡這幾日的熏陶,越千秋敏捷地避開了那只伸過來揪自己的手,一溜煙跑到了獨坐窗邊的東陽長公主面前,笑吟吟地抱拳行禮道:“長公主安好。”

東陽長公主對於門前動靜不太在意,可當那本以為是誤闖的孩子沖到面前,又聽到這一句問好,她方才把原本投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認出是越千秋,最初神情寡淡的她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

“千秋?你不好好和你家裏人呆在一塊,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我聽師父說長公主來了,他不大好意思進來見您,有事弟子服其勞,我就獨自進來給長公主問個好。”

越千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心想就算嚴詡敢在外頭聽壁角,也絕對不敢戳穿他,更不敢闖進來。

果然,此話一出,他就清清楚楚地看到,東陽長公主眉眼間那淺淺的皺紋完全舒展了開來,保養得宜的臉上竟是流露出了非常動人的神采。

“好孩子,你用不著為他說話。我自己的兒子什麽德行,我還不清楚?他知道我來,退避三舍還來不及,更何況是見我?”

說到這裏,東陽長公主就笑吟吟地招手道:“早聽說越老頭把你當成寶貝似的,那天我也沒來得及多問,你過來我這兒坐,讓我好好看看。”

越千秋上次承蒙這位長公主隨手給見面禮,落下了一荷包私房珠子,可又是被摸頭又是被掐臉,他也實在是有些發怵。

所以,他哪裏敢往東陽長公主身邊坐,眼珠子一轉就直接爬到東陽長公主對面的椅子,端端正正坐了下來。

這小大人似的舉動不禁引得包廂中兩個婢女莞爾一笑,其中開門的那個就搖搖頭道:“幸虧我眼睛好,一眼瞅見少爺就在外頭眼巴巴看著,否則萬一把九公子當刺客動起手來,那不是就出大亂子了?”

堂堂長公主出門,包廂中卻統共只有兩個婢女,越千秋知道她們絕不可能是庸手,這會兒不但不怵,反而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

“姑姑們慈眉善目,我又眉清目秀這麽可愛,你們怎麽舍得下手?再說我跟著師父好歹練了幾天,打不過躲,躲不過跑,長公主總認得我的。”

聽越千秋自詡為可愛,東陽長公主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嘴裏含著的一口茶立時噴了出來。

眼見越千秋往下一滑,直接躲桌子底下去了,避開了這無心一擊,她一面連忙讓婢女過來收拾,一面笑罵道:“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和阿詡小時候一個德行!”

說歸這麽說,當越千秋從桌子底下鉆出來,等桌椅擦幹凈了,照舊笑吟吟坐下,她往窗外瞟了一眼,隨即就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

“我聽說今天刑部那個沒人緣來親自監斬重犯,這座觀刑最好的酒樓,三樓包廂一個不少都訂出去了,所以就硬是從別人那兒搶了一個包廂,也過來湊熱鬧。本來以為越老頭會親自來,沒想到是阿詡帶著你們幾個小孩子。”

“別說長公主沒想到,我也沒想到……”

越千秋委實不客氣地把嚴詡給賣了,把早起說今天休息,誆騙了他們來刑場的事說了,這才涎著臉說:“長公主,今天這殺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您能不能和我說說?師父和爺爺現在是一個鼻孔出氣,我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周霽月的請托他其實不大在乎,畢竟人家七叔和他又不熟,諒那丫頭有越秀一和嚴詡看著,也不可能劫法場。他可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沒那能耐,還不如到東陽占公主這兒探探虛實。畢竟,越老太爺到底想幹什麽,他很希望弄清楚。

東陽長公主一直都盼望兒子娶妻生子,也讓自己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想想越小四離家出走,越老太爺竟是抱了個孩子回來記在兒子名下,現在這個小孫子都養這麽大了,她不禁著實有些羨慕嫉妒恨。見越千秋小大人似的,一貫並不好說話的她竟是破天荒解釋了起來。

“刑部那個沒人緣當過兩任巡武使,現在又是刑部尚書,總理天下刑名的同時,憑十八卷武品錄,還管著天下各大門派的事。所以,但凡武品錄除名的門派不肯就地解散,還在私底下聚集在一起,收徒授藝傳承,就輪到刑部總捕司出手剪除,大多數是廢了武功自生自滅,有時候遇到負隅頑抗的,自然少不得就要扣上個謀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