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配當你的老師!

邱楚安將那通報有白門越氏子弟前來求學的弟子打發了出去,隨即暫且停下了腳步,沖著旁邊的葛衣青年微微一笑。

“令尊倒是神通廣大,居然真能讓越老兒的兒孫跑到我這裏拜師求學。”

“家父雖然不在位了,可他到底是進士出身,故舊滿天下,總比越老兒一個泥腿子強。”

“呵,余世侄應該說,令尊如今雖說去職,卻總算如願以償重新登上余氏本家的宗譜,那可比令尊從前當越老兒的走狗強。”

葛衣青年一下子漲紅了臉,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就瞥了一眼門外的越秀一,意味深長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止家父,邱先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只要你今日拒了越氏子,朝中那邊又正好發動起來,將來你就不但聞名金陵,還將聞名天下!”

邱楚安眯了眯眼睛,哂然一笑道:“越老兒鄉野村夫,不學無術,何德何能竊據廟堂之高?他還有臉稱什麽白門越氏,簡直笑話!”

他說到這裏,就轉身大步來到了門前。對於退後兩步恭謙行禮,再次道出來意的越秀一,他只是拿眼角瞥了瞥,隨即輕蔑冷哼了一聲。

“我不曾聽說過什麽白門越氏!來拜師求學都尚且要虛報家名的人,如若收在門下,日後也是有辱我的清名!!”

越秀一心中咯噔一下,卻還想盡最後一點努力:“晚生家中曾祖是戶部越尚書……”

“原來是越太昌,他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不學無術之輩,也敢稱什麽白門越氏?”

盡管越千秋已經打算不去受這個氣,可是,當他聽到這個爺爺口中頗為有名的邱先生竟然如此對待越秀一,他終於完全忍不住了。

就算他那個侄兒有千般不好,回家關上門怎麽著都行,還輪不著外人羞辱!更何況這個號稱名士的家夥竟敢瞧不起爺爺和越家?欺人太甚!

他正打算上前好好出一口惡氣,恰好看到那葛衣芒履的青年也跟著走了出來。

“越尚書崛起不過十余載,何必附庸風雅稱什麽白門越氏,給自己面上貼金?聽說越尚書的書房藏書數以千計,卻寧可讓撿來的孫子糟蹋,也不知道送與貧寒士子,結納賢才,也難怪邱先生瞧不上這幅暴發戶做派!”

這是又欺負到我頭上了?

越千秋心中更怒,卻突然聽到旁邊的越影發出了一聲輕咦。

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問道:“影叔,你認得那個裝清高的小子?”

越影語氣不帶任何波動地說:“那是余澤雲,前吏部侍郎余建龍之子。”

越千秋當然不會懷疑越影是否認錯人。這位從來就如同影子一般跟隨老爺子的護衛,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達官顯貴,記性絕對好。

他也不會問余建龍是誰。他在鶴鳴軒廝混三年,當然聽說過余建龍其人,更知道那家夥和老爺子之間一段忘恩負義的公案。

看到越秀一已經完全被那一老一少給說懵了,仿佛隨時隨地都可能哭出來,越千秋就一甩袖子大步上前,高聲說道:“照余公子的話說,你家的藏書可以無償送給天下寒士?”

見一眾目光頃刻之間全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就故作天真地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回頭就請人為余公子揚名,說是金陵城中有一位好善樂施,仗義舍書的余公子,肯拿出自家全部藏書來周濟天下讀書相公!”

說話間,他已經越過了越秀一,直接擋在了已經無地自容的小家夥面前,昂首挺胸看著面前那兩個成年人。

余澤雲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孩子如此反問,一時竟是為之啞然。

看越千秋那一身鮮艷服色,素好雅淡的邱楚安便心頭不喜,當下冷冷說道:“越家真是好家教,師長說話,你一介孩童也敢胡亂插嘴!”

“師長?你既對我白門越氏嗤之以鼻,不肯收我侄兒入門,那和越家就沒有瓜葛。既沒有瓜葛,你憑什麽以我侄兒師長自居,憑什麽在我面前擺架子?”

提高聲音的越千秋看也不看那氣得發抖的邱先生,微微一頓,斜睨了余澤雲一眼。

“余公子,記得你父親當年在太守任上犯了事,為了起復,天天到我越家來,稟帖上的落款還寫的是門生孫兒。既然你父親都自稱是我爺爺的門生孫兒,你是他兒子,論起輩分來,也就和我侄兒長安平齊,你說你算哪門子師長?”

余澤雲今日葛衣芒履來拜會邱先生,滿腹詩書,儀表堂堂,來往邱家門下的哪個門生弟子不喝一聲彩?

可此時此刻硬生生被越千秋牽扯出了當年父親諂附越老太爺的舊公案來,而且還硬生生變成了越秀一的同輩,換言之就是越千秋的晚輩,他登時面色慘白,嘴唇哆嗦,剛剛想好的反詰竟一下子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