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皇宮裏的閑談

沒有了匈奴人,大漢帝國變得活泛起來了。

就像是獲得了新生,或者像是纖夫丟掉了纖繩,驢子去掉了重負,身體輕盈如燕,卻不知該向那個方向發力。

盛世中,第一個興盛起來的行當就是商業。

尤其是關中!

在太祖高皇帝準備在關中建都之時,從四面八方調集富裕人家入京的活動從來沒有停止過。

這是一種擴大關中經濟總量的一種手段,雖然,以前的皇帝並不明白他們這樣做對關中意味著什麽,只知道這樣做能快速的讓關中變得富裕,同時,也能極大的削弱地方。

現在,不用皇帝用詔令遷徙富戶了,只要是有錢人,最理想的居住地就是長安。

長安城是官城,沒有幾個人真正能住進去,而且,人們也不是很喜歡這座經常需要宵禁的城市。

陽陵邑裏寸土寸金,想要在這裏落戶,一般富戶根本就拿不出那麽多錢。

於是,新豐市,細柳營就成了人們的主要集聚地。

而富貴城作為全大漢設施最先進,最幹凈,生活最便利的城市,已經被大漢帝國的權貴們牢牢地把持住了。

城內人口不再增加,卻開放了城外的土地,於是,在很短的時間裏,圍繞著富貴城已經誕生了很多村莊。

世界都在變,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座皇宮。

隋越從水井裏提上來一桶水,邁著輕快的步伐將水倒進接雨甕裏,見大甕裏的小魚又有了足夠的遊動空間,蓮葉也慢慢舒展在水面上,這才用手帕擦一把汗水,坐在涼亭下納涼。

半年時間過去了,他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期望皇帝能夠想起他,現在,他只希望皇帝能夠把他真正的給忘記掉。

或許,這是所有被貶斥掖庭宮之後的宦官們的一致心願。

見識過繁華,就能承受沒落的痛楚,繁華之地未必是良鄉,沒落之地也未必是絕境。

隋越的財產被鐘離遠保存下來了,所以他一點都不窮。

很早以前,他的侄子隋金就被兄長過繼在他的門下,所以,他也是有兒子的人。

隋金在富貴城購置了一座很大的宅院,也購置了一些商鋪,說不上是大富之家,卻也算是衣食無憂。

農家長大的孩子見識不多,好在還知曉孝道,每個月的初一十五,總有食物,換洗衣物送到掖庭宮,所以,隋越在掖庭宮也沒有吃什麽苦。

他在宮中唯一的朋友就是鐘離遠,不論是下棋,還是喝酒,品茶,都令人愉快。

在掖庭宮日子過的太過悠閑,隋越反而變胖了不少。

擡頭看看日頭稍微偏西,這時候,皇帝也該午睡了。

隋越就從屋子裏的搬出一張小桌子,放上兩個小板凳,泡了一壺茶,將棋盤備好,就等鐘離遠過來。

這些事情剛剛做好,鐘離遠就騎著一匹馬來到了掖庭宮。

也不打招呼,自顧自的坐在隋越的對面,從茶壺裏倒出一杯茶喝了一頓,才慢悠悠的道:“今日早晨,朝堂上快要吵翻天了。”

隋越笑道:“他們總是吵架。”

鐘離遠搖搖頭道:“這一次不同,兒寬老賊要告老,提議桑弘羊就任大司農,被群臣給否決了。”

隋越幽幽的道:“當年桑弘羊搶劫孔僅,東郭鹹陽,炮制白鹿幣,搶劫錢莊,這些人應該記得清清楚楚。每一樣都是為陛下斂財。好了陛下一個人,那就自然惡了群臣,通不過也是自然,或者說桑弘羊這一生都休想成為三公一類的官員。他是官員中的異類,陛下支持他了嗎?”

鐘離遠搖頭道:“陛下現在很少下決斷,都是看群臣爭論出一個結果了,才順勢而為。”

隋越舉杯道:“陛下是真的迷茫了,大漢目前的局面太特殊,沒有任何先例可以借鑒。所以啊,以陛下的謹慎之心,他會再看看,等陛下心中有了大概的溝壑,也就該發動了。”

鐘離遠點頭道:“也是,陛下現在有的是時間觀察天下,再從中理出一個鮮明的脈絡出來。反正大漢沒有了敵人。”

“沒有敵人了,你說我大漢強軍該如何布置?”

“各歸大營就是了,反正大軍都是歸地方軍司馬指揮,大司馬,大將軍們回京之後就交卸了差事,現在在外的大軍不到十萬,算得了什麽。”

“咦?是你這樣看,還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們這樣看?”

“兩者皆有,司馬大將軍從涼州歸來之後便告病在家,大行令也交卸了軍職,我大漢最精銳的細柳營,以及左大營兵馬重新回到駐地,接受軍司馬節制。我大漢已經沒有了所謂擁兵自重的大將,大臣們的目光已經開始從外收縮回國內了。就在今天,還有人建議削減邊軍數量,由州牧自籌少量邊軍,安定地方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