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畫蛇添足

雲瑯終究沒有見司馬相如,卻通過隋越將張掖郡托付給了他。

司馬相如在自尋死路,雲瑯可以不理不睬,有時候他真的弄不明白,聰明人為什麽總是喜歡在大人物之間尋找存在感,他就不擔心自己弱小的身軀,被大象群給撕碎嗎?

這種感慨一閃而過,然後就被他忘記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北地的秋日將要到來了,而霍去病已經踏入荒漠三個月了,不論他統領的大軍多麽能征善戰,在冬日到來之前,他們必須回到陽關修整。

冬日裏的北地不適合人類生活,即便是匈奴人,也不敢在這個季節裏帶著牛羊遷徙,只要在路上遇到一場暴雪,不用漢人出手,匈奴人也會被北地的冰雪殺死。

所以,霍去病的職責就是在春日的時候踏進荒漠,四處尋找匈奴人的蹤跡,然後消滅,制造大量的無人區,讓遠途遷徙的匈奴人得不到補給,最終將他們困死在北地。

冬日的嚴寒對匈奴人來說是一道無法翻越的天塹,對漢人來說同樣也是。

雲瑯必須趕在霍去病回到陽關之前,準備好所有的過冬物資,迎接那一支精疲力竭的軍隊。

駱駝身上的氣味一如既往地不好聞,雲瑯用手帕過濾後的空氣依舊讓人無法忍受。

所以,只要道路允許,雲瑯就會騎在馬上,而不是駱駝背上。

跟他同樣坐立難安的人就是霍光。

離開張掖之後,大軍很快就進入了荒漠地帶,初秋的荒漠氣候詭異的能把人逼瘋。

太陽沒有出來的時候寒氣逼人,太陽剛剛露頭大地就變得炎熱起來,到了中午熱的人恨不能將自己的皮膚撕扯下來好讓肌肉快點散熱。

在這種地方,馬車是無法通行的,好在雲瑯早就準備了非常多的駱駝,加上每一個軍卒本身就要參與負重,這才勉強攜帶了一半的物資。

加上之前李勇,李陵帶去的物資,節省一點用,應該夠五萬人度過這個漫長的冬天了。

只是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行軍速度極慢,大軍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出發,中午之前休憩,落日之後繼續出發,直到看不清道路再宿營,一日行軍三十裏,幾乎是大軍的極限了。

站在駱駝背上,雲瑯極目四望,只見大軍從眼前延伸到了遠處如同一條黑線。

除過戰馬的嘶鳴聲,聽不見人聲,這樣艱苦的行軍,每個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八千多人,加上將近十萬匹牲畜組成的大隊,氣勢是宏大的,這讓雲瑯想起非洲大草原上長途遷徙的角馬群。

只不過,這支遷徙隊伍不像角馬那樣沒有什麽抵抗災難的能力,他本身就是一群由食人猛獸組成的群落、這就注定了他是無敵的。

大軍所到之處,狼群奔逃,各色野獸不見蹤影,只有貪婪的兀鷲在隊伍的上空盤旋,希望能夠撿到一兩具屍體。

總有牲畜會出事,折斷腿的,突然發病的,年老體弱不堪重負的,這樣的牲畜就會被拋棄,最終便宜了那些兀鷲。

道路兩邊,也總是能夠看到一些白骨,有些白骨是牲畜的,有些白骨則是屬於人的。

這些骸骨暴露在太陽下已經有些時間了,留存最久的白骨,被馬蹄子輕輕一碰,就四散開來,再被後面的大隊碾壓過後,生命留存過的痕跡就徹底的被抹殺了。

仁者愛人,義者講義,兩者相合,便成了仁義這個大命題。

面對白骨講仁義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呢,仁義這東西他是古拙,質樸的,就像這大山,這大地一般,原本就存在於天地間。

智慧這東西其實是跟仁義不搭界,因為“智慧出,有大偽”仁義二字經過智慧解讀之後,往往會出現偏差,失去了本源的意義。

所以,太聰明的人一般都把握不好仁義的度。

霍光終於受不了駱駝身上濃重的氣味,仗著自己輩分小,擠到蘇稚的爬犁上偷懶,還能混好多果子吃。

戈壁上無遮無掩,熾熱的太陽光從頭頂掉下來的時候,人的胸腔似乎都在燃燒。

這時候,就不能繼續行軍了,雲瑯一聲令下,剛剛還拖得很長的隊伍頓時就變粗,最終變成一攤。

無數的遮陽棚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被支起來了,軍卒們猛猛的喝一些涼開水,咬幾口幹糧,然後就抓緊時間攤開四肢睡覺。

這樣的生活談不到苦,君王一聲令下,再苦再累都要堅持下去。

既然無法擺脫,拒絕,就只好苦中作樂。

隋越到底還是被雲瑯胖揍一頓,不是他打不過雲瑯,而是不敢反抗!

打過之後,兩人之間的怨隙就抹平了。

被打的人毫發無傷,打人的人卻手腳烏青發腫,只因為隋越挨打的功夫早就爐火純青,每當雲瑯的拳腳落在他身上的時候,挨打的部位總是隋越身上最硬的地方,或者是肘子,或者是膝蓋,最後一次重的,是隋越把腦門迎上去了,這一拳下去,雲瑯的右手就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