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引狼入室

五千冊書全部堆積在董仲舒房間的時候,向來以穩重,老辣著稱的董仲舒歡喜的就像一個孩子。

這些書原本是要放置在倉庫的,可是,自從董仲舒看到了這些書之後,他就命他的弟子們把所有的書都搬回了臥室。

原本寬大的臥室,在堆滿書之後,能落腳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董仲舒愉悅的撫摸著擡手可及的書本,對雲瑯道:“如此,才是一個讀書人的臥室。”

雲瑯朝四處瞅瞅,屋子裏多余的陳設已經全部被清理出去了,包括那個漂亮的博古架以及兩個做工繁復的鶴嘴燈。

只剩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由於在油墨中添加了香料,書印出來之後陳銅覺得香氣不夠襲人,又用檀香熏了一遍。

如此,五千冊書擺在屋子裏,就像放了五千個香爐。

雲瑯的眼淚都要被香味熏出來了,董仲舒卻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似乎要把所有飄散出來的香味全部吸收掉,一點都不肯浪費。

人生確實需要儀式感,此刻的董仲舒完全忘記了胸中的宏偉目標,只是單純的為自己的作品感到驕傲。

見老董先生不時地用衣袖沾沾眼角,雲瑯知曉他此刻的心情,就笑道:“需要雲氏幫助先生把書都送出去嗎?”

董仲舒驕傲的拍著書本道:“這是老夫的五千個女兒,只有才德之士才堪匹配。”

雲瑯點點頭道:“嫁女兒這種事情,還是您親力親為吧,雲某就不越俎代庖了。”

見董仲舒再一次沉浸進了幸福之中,雲瑯就離開了老董的臥房,臨走時吩咐董仲舒的弟子,把門窗全部打開,免得老家夥窒息在裏面。

夏侯靜醉醺醺的回來了,路過董仲舒居住的山居,也忍不住停下腳步,微風輕拂,香氣四溢,他深呼吸一口問陪他回來的梁贊:“董公在熏香?”

梁贊聞了一下氣味,就笑道:“董公的書刊印出來了,油墨裏添加了香料,所以才有如此馥郁的香味。”

“墨裏面為何要添香?”

“龍涎香與檀香都有提神醒腦之功效,雲氏印書作坊在刊印一些學問高深的書本的時候,就會在書裏面添香,好讓讀書人可以時時保持清醒。”

夏侯靜捋著胡須道:“老夫的《白鹿集》也需添香。”

梁贊笑道:“先生如果再有三千雲錢,弟子就能為先生將書刊印的盡善盡美。不僅僅是添香,還會用最厚的紙張,字跡也可以刊印的大一些,如果先生還不滿意,我們還能用陽刻雕版刊印,這樣刊印出來的書籍堪稱瑰寶。”

夏侯靜揮揮衣袖道:“去,去,就這麽辦,錢財若是不足,老夫會從家中調撥。”

梁贊攙扶著夏侯靜來到了山居,夏侯老仆匆匆的迎上來,兩人合力將夏侯靜安頓好,梁贊這才吩咐老仆照看好夏侯靜,自己匆匆的離開山居,無論如何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辦好夏侯靜交代下來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在夏侯氏弟子到來之前,讓夏侯靜更加的看重他。

梁贊走了,夏侯靜翻身坐起喝了一口茶水漱漱口,敲打一下發昏的腦袋對夏侯老仆道:“問清楚了沒有?”

老仆躬身道:“問清楚了,梁贊乃是仆婦之子,與雲氏並無太深的瓜葛。”

夏侯靜憂郁的道:“仆婦之子如何能有如此學識?”

老仆回答道:“雲氏所有童子,皆能進學,乃是雲氏為自家培養商賈掌櫃,家中管事所做的善舉。然,仆婦之子,只能進學到識字即可,並無特殊調教,梁贊如果沒有遇到先生,待到夏日,就會進入印書作坊當學徒,而後最高不過一介商賈掌櫃而已。”

夏侯靜聞言微微笑道:“如此說來,雲氏嫡子,曹氏長子,霍氏三子,李氏長子才是雲氏的嫡傳弟子?”

老仆笑道:“正是。”

夏侯靜笑道:“臨之以利而觀其廉,期之以事而觀其信,這兩道此子算是過了。若想成為老夫登堂入室的弟子,還需觀瞻。”

老仆笑道:“世間想成為先生弟子的富家公子如車載鬥量,先生為何獨獨看中這個仆婦之子?”

夏侯靜輕嘆一聲道:“富家公子不如仆婦之子多矣。”

陳銅翹著腳躺在錦榻上,瞅著猛吃糕點的梁贊道:“可憐啊,跟著長輩去赴宴,卻能把你餓成這樣,也算是奇聞。”

梁贊嘆口氣道:“夏侯先生是一位很講上下尊卑的人,我只能投其所好,委屈一下肚皮。”

陳銅喝了一口酒道:“你以後沒好日子過了,原本還指望家主把你派來印書作坊,我好喘口氣,如今看,都成泡影。”

梁贊白了陳銅一眼道:“你恨不得作坊裏只有你自己一個人,還會歡迎我來作坊,如今我不來了,你應該快活的要叫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