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活所迫

匈奴人從來都不會在春日的時候,戰馬,牛羊瘠瘦這個最不好的季節裏開戰,這個時候他們連吃一頓飽飯都是奢望,如何肯在這個時候開戰?

而春日裏正是牛羊吃活命草的時候,牧人們為了這一年的收成忙於放牧,也沒有心情打仗。

生活實際上才是所有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話題,戰爭,不過是一種血腥的點綴。

或者說戰爭不過是生活的補充而已,一旦匈奴人沒飯吃了,就會自動的去搶別人的飯吃。

與其說他們喜歡進攻大漢,不如說搶奪填飽肚子的食物,與維持生活所需的器具,是他們的本能……

就像狼餓了就會吃羊……

在他們的眼中漢人就是羔羊,這是從遠古以來就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還改不掉。

既然是本能上的東西……對抗才是真正的好辦法,只有羔羊變成了猛虎了,餓狼才會敬畏你,並拿出自己不多的口糧來供奉你……

沒有開始戰爭的匈奴人其實算是一個非常好客的種族,如果能在荒野中遇到一個牧人,他情願獻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好讓客人能在他的家裏多停留兩天。

當然,並不包括白登山周圍的牧人,這些人已經不算是牧人了,應該算是真正的全職業軍人了。

偌大的一個匈奴部族,真正需要全年披甲作戰的戰士,也就靠近白登山這一帶的牧人。

雲瑯沒有多少心思去研究這些形而上學的東西,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把鐵索橋修建好。

騎都尉軍中的鐵鏈子是現成的,白登山這一邊有十余人都抱不攏的參天巨松,只要把鐵鏈子拴在這些巨松上問題就不大,至於鉤子山就很麻煩了。

這裏的土質松軟,也沒有松樹可以借用,只好在河對岸從遠處運來巨石,打磨成巨大的條石,在上面鉆上孔,然後一塊塊的堆砌起來,六根沉重的鐵棒穿過條石的孔洞,然後用大火灼燒,等鐵棒全部燒紅之後,就有力士揮舞重錘,將鐵棒跟巖石緊密的鉚在一起。

謝長川在騎都尉在瞎子河上扯起一根鐵鏈子的時候,就得到了消息。

匆匆的騎馬來到河邊,眼看著又一道黝黑的碗口粗的鐵鏈子被對面的十幾頭牛給扯的筆直,滿嘴的牙齒都要咬碎了。

一條鐵鏈八百余斤重,這道鐵索橋居然需要整整八道鐵鏈子……

“上萬斤精鐵居然被這些黃口小兒消耗於此!”

軍司馬裴炎苦笑道:“騎都尉的物資之豐富遠勝吾輩,且不說一騎雙馬,也不說全軍甲胄,僅僅是一座橋上耗用的精鐵,就比得上我軍中儲藏的精鐵了。”

謝長川嘆息一聲道:“你我都是起自微末,如何能與這些銜著金子出世的人相比。每當我們自認為經歷了千辛萬苦才達到的目標,應該受到所有人敬仰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我們在付出血汗才能得到的東西,人家在一出生,就有人放在了他們的手心。每每思及,某家的心就痛如刀割!”

裴炎笑道:“已經忍了二十余年,不妨再忍耐三年,再有三年,你就再也沒有留在白登山的理由了,於情於理,你都會回到長安,獲得你該有的封賞,然後開始培育你的家。”

謝長川聞言,似乎獲得了一絲絲的安慰,笑著點頭道:“我大兒與你大女的結為一對如何?”

裴炎嘿嘿一笑指著謝長川道:“你剛剛才說自己是一個土鱉一類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氣。轉過頭你就做一些土鱉才做的事情,難怪人家看不起你,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謝長川怒道:“大兒與大女自幼一起長大,如今又到了思春的年紀,再不給他們成親,難道你準備等他們鬧出醜事才肯罷休?”

裴炎冷笑道:“如果真的鬧出來了醜事,某家順水推舟也就是了,最多丟人一點。如果是正常的嫁娶,你千萬莫要開這個口,我也不會答應的。”

謝長川愣住了,他與裴炎生死與共了半生,即便說是親兄弟也沒有什麽不對的,自以為兒子娶了裴家大女,正是親上加親的一樁好事,沒想到老友居然不答應。

“什麽原因?”

謝長川並沒有發怒,而是追問,老兄弟之間沒有什麽好誤會的,必定事出有因。

裴炎指著正在河對岸指揮軍卒拖拽鐵鏈的曹襄道:“長風營的老牛你知道吧?”

謝長川點頭道:“在白登山屁股上中箭的那個?怎麽了?”

裴炎道:“這一次我回長安的時候正好遇到那個長平的兒子平陽侯娶親,娶的就是老牛的閨女。你知道不,老牛的閨女並未成為曹氏正妻,只是一個平妻罷了。”

謝長川奇怪的啊了一聲道:“老牛也是一條好漢,他就甘受這樣的羞辱?”

裴炎笑道:“河對岸的那個小子對老牛的閨女喜歡到了心尖上,長平公主下聘也是以正妻之禮下的聘……按理說是一場大歡喜的事情……結果,老牛的閨女就成了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