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匈奴大夏國(第2/6頁)

有人在笑,在譏笑,笑他這座堅固的城堡,笑他這個可憐的人。

赫連勃勃抄起身側的弓,拉箭射去,一人哀號著倒在地上。

我已經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不能容忍任何人對全天下的主宰不敬、不恭。臣下們稍有不順從的眼神,挖眼;略有嘲笑之意,撕唇;有敢規諫的人,以誹謗論處,先截舌再斬殺。

有其父必有其子。父親兇頑,兒子們也狂悖得緊。

太子赫連璝觸怒赫連勃勃,赫連勃勃二話不說,摘去赫連璝頭頂的太子之冠,改立四子赫連倫。赫連璝聽到消息後勃然大怒,點兵七萬北上進攻赫連倫。赫連倫不甘示弱,率兵三萬人迎擊,雙方在高平大戰,赫連倫兵敗身死。

赫連倫的同胞兄赫連昌率一萬騎兵突襲太子軍隊,斬殺洋洋得意、毫無防備的赫連璝,收編部眾,回到國都統萬城。

赫連勃勃大喜,立馬加封赫連昌為太子。誰能打誰稱王,誰狠誰稱霸,這就是赫連勃勃的野蠻邏輯。夏國骨肉相殘不到一年,驕狂不可一世的赫連勃勃病死,結束了他罪惡而又可憐的一生。

史書對他的評價可謂恰如其人,“器識高爽,風骨魁奇,姚興睹之而醉心,宋祖聞之而動色。”美男子中的英雄豪傑,只可惜赫連勃勃心理扭曲,從死屍中爬出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兇殘的人生。背叛幫過他的人,殺掉無數,每次打勝仗,總把人頭壘起來當做京觀,以此慰藉他殘破的靈魂。

赫連勃勃缺乏一統天下的雄心,空有關中之地,朔方之土,北不能擊柔然,南不敢下江淮,西不能平涼州,東不敢渡黃河,至於“朝宋、招魏、服涼、平朔”的大話,只能貽笑世人。

他屍骨尚溫,北魏鐵騎在鮮卑人“上帝之鞭”的引領下踏上堅不可摧的所謂一統萬年的千古堅城。

貳 北朝第一謀士

稱雄關中的匈奴夏國亡在一個漢人貴族手裏,他的相貌“妍麗潔白”,清秀美麗,皮膚白皙,有如美人。輕輕一攏袖,匈奴鐵騎冰消,淡淡一揮手,統萬堅城崩塌。誰還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崔浩字伯淵,書生貴族,從小喜好文學,博覽經史,才華出眾。什麽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關綜,研精義理,時人莫及。只要書裏有的東西,他都懂。

崔浩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傲氣十足。第一,出身好,根紅苗正。清河崔氏是北方一等一的高門士族,祖輩自三國曹魏開始,七代高官。第二,謀略高,算無遺策,北魏帝國第一謀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崔浩自比西漢張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打掉柔然人的威風,北魏宮廷開始討論下一個對手。

“鐵弗匈奴是鮮卑的仇人,他們不會忘記黃河中的仇恨,我們要把他們斬草除根。”

這是崔浩的開場白。人不該被容貌欺騙,漂亮並不代表仁慈。赫連勃勃是一個,崔浩也是一個。

拓跋燾銳利的目光透過狹長的眼簾掠向鮮卑貴族們,似乎征詢著他們的意見。

皇帝年輕,剛剛登基,群臣們遠不必瞧著皇帝的臉色說話,暗自打著如意算盤。既然我們這位皇帝要向天下宣示他的武功,莫如攻打柔然好了。

鮮卑貴族長孫嵩、長孫翰、奚斤的意見出奇一致:“赫連土著,千百年來安寧的生活已經磨去鐵弗匈奴人的野性,不足為患。不如再伐蠕蠕。蠕蠕人雖然跑得快,如果我們追到,可以大獲全勝;如果追不到,權當去陰山作一次大狩獵,順道捕獲些禽獸的毛皮骨角,充實軍資。”

鮮卑貴族們對夏國相當輕視,竟稱赫連匈奴人為土著,赫連勃勃的保守戰術和神經質讓敵國極端輕視。柔然汗國是漠南牧場心頭大患,漠北千裏草原牛羊豐足,戰利品多。鮮卑貴族們從前兩次對柔然作戰中嘗到甜頭,極力主張先進攻柔然。

尚書令劉潔、安原又有不同意見,要求先討伐遼東的燕國。

崔浩笑了,眾人的心思如何瞞得過他。長孫嵩之流擔心的不過是他們塞北的牧場。劉潔、安原這些祖輩曾在燕國做官的人,無非想著項羽的那句話:“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沐猴而冠何止楚人,匈奴和西域人何嘗不是。(劉潔是匈奴人,安原是西域人。)

關中地區對魏國戰略意義的重要不言而喻,長安是周、秦、西漢三朝古都,得關中,便將整個中原地區攬入懷中,才有帝國氣象。崔浩是漢人,把魏國塑造成中原大帝國是他最高的理想。

這個理想只能藏在心裏,決不能讓這群野蠻的鮮卑貴族知道,否則,下場如何只有上天可以解答。

崔浩保持著慣有的矜持,他只能從軍事技術角度解釋為何先取關中,聲音平和而又略顯激昂:“蠕蠕像飛鳥一樣聚集,如同野獸般逃散,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裏,政刑殘虐,人神共棄,這樣一個得不到上天保佑和人民擁護的國家,難道還應該讓它繼續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