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枉死,永王兵變

對於唐肅宗李亨來說,至德二年的春天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悲喜交加。喜的是安祿山終於死翹翹了,悲的是李唐皇室也有兩個重要成員在這一年春天死於非命。

一個是李亨的兒子建寧王李倓。

一個是李亨的弟弟永王李璘。

自從“七寶鞍事件”後,李泌和李倓就成了張良娣的眼中釘和肉中刺。對此,李倓當然不會沒有察覺。年輕人本來就容易沖動,加之李倓的性格又很剛烈,所以他很快就有了先下手為強的想法。

有一天,李倓私下對李泌說:“先生凡事經常替我著想,我無以報德,想幫先生除掉一大禍害。”李泌莫名其妙,問他什麽禍害。李倓報出了張良娣的名字。李泌一聽,頓時神色大變,說:“這不是身為人子應該說的話,今後不要再提,也千萬別一時沖動幹什麽傻事。”然而,年輕氣盛的李倓根本聽不進去。

就在李倓摩拳擦掌的同時,張良娣也正在不動聲色地給他下套。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深諳權術的張良娣不但沒有和李倓正面沖突,反而在肅宗面前幫他說“好話”,建議肅宗立廣平王李俶為太子,然後把天下兵馬元帥的職務交給李倓。

很顯然,這是一個離間計,而且是極其陰險、一石三鳥的離間計。

無論哪朝哪代,立儲之事最容易挑起皇子間的爭端,張良娣慫恿肅宗議立太子,目的就是在廣平王和建寧王之間制造矛盾,讓他們同根相煎。此外,張良娣知道,議立儲君這樣的大事,肅宗一定會找李泌商量。這樣一來,自然就把李泌扯進了權力鬥爭的漩渦。在張良娣看來,無論李泌同不同意這件事,他的處境都會很難堪:如果他同意,建寧王李倓肯定不高興;如果他不同意,廣平王李俶肯定不高興。總之,李泌必定要得罪其中一個。

不出張良娣所料,幾天後,肅宗果然向李泌提出了立儲之議。他說:“廣平當元帥也有些日子了,我現在想讓建寧全面負責平叛事宜,又怕像你說的那樣,因建寧居功而影響廣平的皇嗣地位,所以,不如現在就立廣平為太子,你認為如何?”

李泌一聽,就知道是什麽人在背後搞小動作了。他從容地說:“臣曾經多次講過,凡是軍國大事,陛下必須馬上處理,可像冊立太子這種‘家事’,最好是交給太上皇去定奪。否則的話,後人如何辨別陛下靈武即位的本意?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必定是想借此離間臣和廣平王。臣請求,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知廣平王,臣相信,他也未必願意當這個儲君。”

隨後,李泌就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廣平王李俶,並且解釋了自己反對的理由,同時表露了自己的苦衷。李俶也很明智,他知道這個時候當太子絕不是什麽好事,於是馬上去見肅宗,說:“陛下至今尚未迎回上皇,兒臣又豈敢當這個儲君!兒臣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早日迎回上皇,除此別無他求。”

李俶這幾句話說得很漂亮、很得體,肅宗聽完也覺得很欣慰。冊立太子之事就此不了了之。

李泌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張良娣的陰招,既避免了一場潛在的兄弟鬩墻之禍,又絲毫沒有引起廣平王的不滿和怨恨,真可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這個足智多謀的李泌面前,張良娣真有點黔驢技窮的感覺。

不過,她絕不會就此罷手。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自從肅宗靈武即位以來,肅宗的心腹宦官李輔國就跟她結成了政治同盟。張良娣相信,憑借她和李輔國兩個人對肅宗的影響力,絕不可能敗在李泌的手下。

李輔國,原名李靜忠,貌醜,家貧,從小就被凈身送進了宮中,一直在宮廷馬廄裏養馬。由於他初通文墨,而且人比較聰明,所以後來就成了高力士的仆從,並被提拔為“廄中簿籍”。天寶中期,年近五十的李輔國才進入東宮,成了太子李亨的貼身侍從。

玄宗逃離長安時,李輔國也跟隨太子一同出逃。馬嵬驛之變中,李輔國是陳玄禮和太子之間的聯絡人,也算是兵變的參與者之一。事後,他又和廣平王、建寧王一起策劃了“父老遮留”,成功促使太子與玄宗分兵,並北赴朔方。抵達靈武後,李輔國極力勸請肅宗即位,從而立下了擁立之功。

肅宗即位後,當即擢升李輔國為太子家令,兼元帥府行軍司馬,並視他為心腹,“四方奏事,禦前符印軍號,一以委之”(《舊唐書·李輔國傳》)。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李輔國開始逐步掌握宮禁大權,並最終成為肅宗朝的一大權宦。

李輔國平生不食葷腥,長期茹素,而且手裏經常拿著一串念珠,所以人人都把他當成了善男信女。可事實上,越是熱衷於把佛教拿來裝點門面的人,內心越有可能藏著一大堆不可告人的東西。用《資治通鑒》的話來說,李輔國實際上是“外恭謹寡言,而內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