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洛陽的陷落

安祿山於範陽起兵的第七天,亦即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十六日,封常清恰好循例入朝覲見玄宗。在驪山的華清宮,玄宗向封常清詢問平叛方略,封常清胸有成竹地說:“我朝太平日久,所以百姓一旦風聞叛亂就恐懼不安,此乃人之常情,不足為慮。臣請求立刻前往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揚鞭奮馬,北渡黃河,相信用不了幾天,定能將逆胡之首獻於闕下!”

此時的封常清和楊國忠如出一轍,絲毫沒有把安祿山放在眼裏。

但是他很快就會知道,安祿山並不是泥巴捏的,而他麾下的十五萬鐵騎更不是豆腐做的。

玄宗聞言大喜,隨即任命封常清為範陽、平盧節度使,讓他即刻前往東京組織防禦。旬日之間,封常清就在東京招募了六萬人。然而,倉促招募的這些人都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根本談不上什麽戰鬥力。即便封常清是縱橫西域的名將,帶著這樣一群烏合之眾上戰場,也注定只能吃敗仗。

十一月二十一日,玄宗從驪山匆匆返回長安,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安祿山的長子安慶宗,同時賜死榮義郡主。可憐這個皇室之女新婚還不到半年,就成了這樁失敗的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在接下來半個月的時間裏,玄宗朝廷用閃電般的速度進行了防禦部署:

在長安北面,亦即河東、朔方一線,擢升朔方右廂兵馬使、九原太守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任命羽林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金吾將軍程千裏為潞州(今山西長治市)長史,協同防禦,阻擋叛軍西進。

在長安東面,亦即河南一帶,設置了兩道防線:以衛尉卿張介然為河南節度使,領陳留(今河南開封市)等十三郡組建第一道防線,由封常清在東京洛陽構築第二道防線。此外,任命右金吾大將軍高仙芝為東征軍副元帥(元帥由玄宗之子榮王李琬掛名),率五萬人出鎮陜郡(今河南三門峽市),準備由此東進,迎擊叛軍。

與此同時,玄宗掏出了他私人腰包(內庫)的錢,旬日間在京師募集了十一萬人,號稱“天武軍”。事實上,這十余萬人原本都是遊手好閑的無業遊民和市井子弟,企圖依靠這些人來拱衛京師,基本上就是個笑話。

做完這一切,玄宗總算松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這個防禦計劃還是比較周全的,就算不能在短時間內消滅安祿山的叛軍,至少也可以挫其鋒芒,保證兩京無虞了。

可是,玄宗錯了。

叛軍的戰鬥力要比他想象的強大得多,而朝廷在西京、東京、陳留等地臨時抓來的將近二十萬人,只能是安祿山砧板上的魚肉。

所以,這個看似嚴密的防禦計劃,很快就將被所向披靡的安祿山徹底粉碎。

十二月二日,安祿山大軍進抵靈昌(今河南延津縣古黃河渡口),隨即命人用粗繩拴住一些破船、木頭和雜草,從北岸拉到南岸。一夜之間,河水結成堅冰,浮橋自動形成。叛軍順利越過渡河,當天就攻陷了靈昌郡(今河南滑縣)。當時,安祿山的軍隊漫山遍野,老百姓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叛軍所過之處,繁華熱鬧的城鎮鄉村都變成一片死寂的廢墟。

新任河南節度使張介然剛到陳留沒幾天,叛軍便已大兵壓境,他倉猝帶人登城拒守,可士兵們毫無鬥志。五日,陳留太守郭納開門出降,叛軍隨即蜂擁入城,生擒了張介然。

至此,河南的第一道防線宣告瓦解。

此時,安祿山得到了長子安慶宗被殺的消息,痛哭流涕地說:“我起兵討伐楊國忠又有何罪?竟然殺我的兒子?!”

其實安祿山自己最清楚他有什麽罪。他聲稱要清君側,可玄宗卻在第一時間殺了他兒子,這無疑是在天下人面前撕下了他的畫皮。惱羞成怒的安祿山為了泄憤,旋即把投降的近萬名陳留士兵全部砍殺,並將張介然推出營門斬首,隨後率部繼續西進,兵鋒直指東京。

十二月七日,在得知陳留失守、第一道防線告破的戰況後,玄宗大為憂懼。為了鼓舞前線士氣,他不得不頒下一道詔書,聲稱準備禦駕親征,同時命朔方、河西、隴右各節度使親率主力前來長安集結,限二十天之內抵達。

八日,安祿山揮師進至滎陽(今河南鄭州市),立刻發起猛攻。滎陽太守崔無诐率眾抵禦,無奈官兵的戰鬥力實在太差,“士卒乘城者,聞鼓角聲,自墜如雨”。(《資治通鑒》卷二一七)說守城士兵聽見敵人的戰鼓聲就嚇破了膽,自己紛紛從城墻上往下跳,這未免有些誇張,可當時的官兵在叛軍面前毫無鬥志、畏敵如虎則是不爭的事實。

滎陽當天就被安祿山攻陷,太守崔無诐被斬殺,叛軍的氣焰更為囂張。安祿山隨即命部將田承嗣、張忠志、張孝忠為前鋒,迅速撲向東京的最後一道屏障——虎牢關(今河南滎陽汜水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