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識人才

在人力資源開發上,除了“用人如器”、善於對部屬進行“性向測評”之外,李世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方法,那就是——不拘一格,唯才是舉。

李世民選拔人才的時候,從來不論門第,不論新故,不論華夷,不論士庶,而是看其品行才學是否出眾,有沒有一技之長,即所謂“博訪英賢,搜揚側陋。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帝範》)。

在“門第”方面,無論是像長孫無忌、高士廉、杜如晦等出身高門世族的,還是像房玄齡、張亮、侯君集等出自寒門庶族的,李世民對他們皆一視同仁。此外,武德年間,高祖李淵偏重於任用關隴集團的後人,而到了貞觀時期,山東(崤山以東)士族也大量進入政治高層。如崔敦禮,出身於博陵崔氏,“世為山東著姓”,歷任左衛郎將、中書舍人等職,最後官至兵部尚書;盧承慶,源出範陽盧氏,後來也官至民部侍郎、兵部侍郎。

在“新故”方面,魏徵、王珪、韋挺等人原來都是典型的太子集團,算是李世民的頭號政敵,可後來卻成為他的股肱重臣;反而是一些秦王府的故舊,由於才學不足,能力有限,所以李世民即位後並沒有重用他們。這些秦府舊人曾經跟房玄齡發牢騷,房玄齡向李世民反映,可李世民的態度很明確:“朕以天下為家,不能私於一物,惟有才行是任,豈以新舊為差!”(《貞觀政要》卷五)

在對待異族方面,李世民也根本沒有“華夷之防”的狹隘觀念,而是以“天下一家,不賤夷狄”的恢弘胸襟,大膽擢用了一批勇猛善戰的異族將領。如“以智勇聞”的突厥王子阿史那?社爾,於貞觀九年歸附唐朝,被封為左騎衛大將軍,並娶了李世民的妹妹衡陽公主;貞觀十四年,阿史那?社爾與侯君集等人一同攻滅高昌,其後又在唐朝對高麗、薛延陀、西域的戰爭中屢立功勛。此外如突厥酋長執失思力、鐵勒族酋長契毖何力等人,也都先後被委以重任,為大唐王朝的開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戰功。

而在破格提拔民間人才方面,最典型的例子當屬對馬周的擢用。

貞觀三年(公元629年),李世民命百官上疏直言朝政得失。這對多數人來講是件好事,因為諫言一旦得到皇帝采納就有可能青雲直上。可有一個人提起筆來卻一籌莫展,急得抓耳撓腮。

這個人就是在玄武門之變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常何。

他是一介武夫,要論帶兵打仗自然不在話下,可要叫他舞文弄墨實在是強人所難。正當常何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個門客自告奮勇,願意替他草擬奏疏。常何大喜過望,當即命人筆墨伺候。只見這個門客提筆揮毫,片刻工夫就洋洋灑灑地寫了二十幾條諫言。次日常何把奏疏呈了上去,本來只是想應付一下,交差了事,沒想到太宗李世民看完奏疏,居然大為贊賞,立刻把常何叫進了宮,問他為何有這麽大長進,幾天不見文章就寫得這麽漂亮。

常何不敢隱瞞,只好據實相告,說自己根本沒這本事,奏疏是一個叫馬周的門客代寫的。

李世民一聽就來了興致,追問他馬周的情況。

常何說,馬周是博州茌平人,從小父母雙亡,家境貧寒,鄉裏人都瞧不起他,但是他勤奮好學,博覽經史,尤其精通先秦典籍。武德年間謀了一個博州助教的職務,可他卻不以教書為意,屢屢被當地刺史斥責,馬周一怒之下離開家鄉,四處雲遊,隨後來到長安,寓居常何家中。

李世民聽完,意識到這個馬周雖然表面上落拓不羈,卻是一個腹有詩書、胸懷大志之人,當即命使者前去傳召馬周。

不知道是馬周有意延宕,還是李世民心情過於迫切,總之那天李世民整整派出了四批使者,才把這個布衣馬周請進了宮。《貞觀政要》卷三:“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凡四度遣使催促。”雙方一番暢談之後,李世民發現馬周果然是滿腹經綸,見識深遠,頓生相見恨晚之感,隨即讓他當天就到門下省報到。

一夜之間,馬周就從一介平民變成了朝廷命官,從社會最底層直接進入了帝國的政治中樞。

這是一個典型的“鯉魚跳龍門”的故事。

馬周從此登上帝國政壇,不久就被授予監察禦史之職,後來歷任朝散大夫、中書侍郎、吏部尚書、中書令等職。史稱他“有機辯,能敷奏,深識事端,動無不中”,因而“甚獲當時之譽”。(《貞觀政要》卷三)甚至連李世民都說:“我於馬周,暫不見,則便思之。”(《舊唐書?馬周傳》)可見對他賞識和倚重的程度。

雖然馬周確實具有比較出眾的能力,但如果不是碰到李世民這種不拘一格、唯才是舉的皇帝,馬周恐怕也難逃懷才不遇、抑郁而終的命運,絕不可能演繹這一出“布衣變卿相”的千古佳話,更不可能成為享譽後世的貞觀名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