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腦子打仗

在蘇州河北岸,日軍托著腮幫子在想,怎麽渡過去呢?

河面上原來有橋,但中國軍隊一過去,馬上就轟隆隆地全給炸了。

再看看對岸的工事,修得很見水平,連材料都是由鋼板和三角鐵這樣的鐵家夥組成的,特別是從縫隙裏伸出來的槍口,一看就知道是捷克造,火力不差,如果直挺挺地在水面上架浮橋,就等於給守軍當靶子用了。

日軍前敵指揮官頗有頭腦,經過琢磨,他發現了一個規律。

蘇州河會受到潮漲潮落的影響,天黑時漲潮,河水向西倒流,到天亮時落潮,又會按照正常順序“一彎河水向東流”。

這樣的話,就不用傻乎乎地直接從北岸向南岸搭橋了,只需先利用晚上在北岸搭一個與河寬相等的浮橋,等到天亮,利用水的流向和浮力,浮橋就會自動漂向南岸,如此豈不就成了。

如果在搭橋時,能再施放大量煙幕彈,簡直是天衣無縫。

打仗有時候是要憑腦子的,很多日軍官兵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在這方面就跟我們拉開差距了。不過,這說的只是整體,縮小到蘇州河之戰,小鬼子的腦子就不好使了。

因為他們遇到了一個更有文化和頭腦的。

在孫立人的指揮下,稅警總團用厚鋼板在岸邊搭了很多臨時隱蔽所,日軍的炮彈打不著,但他們可以躲在裏面守株待兔。

10月28日,日軍自認等來了機會。

那天早上起大霧,面對面都看不清人,別說隔著一條河了,快過。

可是偷渡者並不知道岸邊早就藏著許多獵手,後者看到浮橋便猛投手榴彈,浮橋當即被炸斷。

由於人多,還是有一批鬼子兵上了岸,並一頭紮進了附近紗廠的儲煤窖。這個儲煤窖在一個三米高的陡坡下面,槍炮都夠不著,手榴彈也沒用。

不過孫立人首先關心的不是儲煤窖裏的鬼子,而是還漂在水面上三三兩兩的橡皮舟。

以鋼板做成護墻,繼續投手榴彈,直至把殘余的橡皮舟全部炸沉為止。

一頓“榴彈雨”下去,別說橡皮舟,連一塊橡皮都看不到了。

北岸的日軍急得跳腳,南岸的日軍也近乎抓狂,可是他們誰也沒有辦法,想開槍都找不著目標。

好了,後路沒了,你們就在儲煤窖裏等死吧。

附近不是有紗廠嗎,孫立人讓人到紗廠去搬棉花。

眾人都不知道要派什麽用場,但長官這麽要求,必有用意,那就去搬吧。

十幾捆棉花包被搬到陡坡之上,澆上煤油,然後轟的一聲點著了,往陡坡下面推。

燃燒著的棉花包封住了儲煤窖口,有的直接滾了進去,裏面的日軍開始大概還感覺不錯,挺熱乎嘛,但是很快就像蜂窩裏的野蜂一樣炸了起來——烤白薯可不就是這麽來的!

連續幾天,日軍再也不敢過蘇州河了。

11月3日,上海派遣軍主力齊集北岸,正好又是一個大霧天,他們才利用橡皮舟浮橋再次實施強渡。

與上一次相比,這次用兵多,規模大,相當數量的日軍得以登岸。孫立人不得不組織敢死隊,與之進行逐屋逐室爭奪,終於把大部分陣地都給奪了回來。

戰鬥結束後,稅警總團因損失較大,奉命換防休整,但孫立人忽然改變了主意。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個叫小紅樓的據點,也鉆進去了20多個鬼子,由於是兩層樓房,易守難攻,稅警總團還沒來得及拿下來,換防命令就到了。

孫立人既有名將潛質,性格上也十分好強,與他的上司黃傑那樣阿彌陀佛的人更是判若兩端。他覺得還是應該先把小紅樓裏的鬼子解決了再說,免得給人留下話柄,說是我孫立人自己搞不定,想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他人。

作為一個靠腦子打仗的人,一般情況下,孫立人從不主張靠犧牲士兵的生命去一味蠻幹,他決定采用地雷爆破。

地雷第二天淩晨運到,孫立人喜不自勝,由於天色尚黑,他便從指揮所裏走出來,打著手電筒親自查看。

不料這時正逢日軍炮擊,由於他的指揮所離河岸很近,一顆炮彈當空爆炸,孫立人被炸傷十幾處,光嵌入體內的彈片就有八九塊之多。

渾身是血的孫立人躺在地上,差點讓人以為他沒氣了。

全面抗戰才剛剛開始,“東方隆美爾”還沒怎麽亮相就完蛋了,那後面這部書怎麽說?所以我們在炮彈爆炸的一瞬間,特地給孫立人戴了頂鋼盔,又讓他蹲著身子,這樣其他地方盡管慘不忍睹,但腦袋沒事,吃飯的家夥還在,大家不用過分擔心。

宋子文聽到消息後,趕緊派來救護車,但是孫立人只接受傷口包紮,卻拒絕上車。

那誰,你代替我進行指揮,務必用地雷把小紅樓給炸掉。

聽到整座小樓都被炸塌,孫立人這才坐上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