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隆美爾

在退守蘇州河南岸之後,陳誠又把一支勁旅頂到了第一線。

這支勁旅的名字叫稅警總團。

提到稅警總團,大家可能要笑了,不是說這支美式軍團已經不行了嗎,什麽時候又堅挺起來,變成“勁旅”了。

的確,稅警總團在前面打得實在不算好,一邊是不錯的武器裝備,另一邊卻是戰鬥力薄弱,到最後,不僅旁邊的中央軍,連地方軍都看他們不起了。

在淞滬南戰場,稅警總團的部分陣地還是增援上來的湘軍幫他們收復的。

移交陣地時,湘軍連帶著也把收容到的潰兵和部分“美式步機槍”(其實應是德造或捷克造槍械)移交給對方。

這幅情景,自然是再滑稽不過了,“假洋鬼子們”竟然還得靠土老帽來保護了。

湘軍團長便把稅警總團的營長叫過去,未講之前,先拿眼睛往“美式步機槍”上一瞄:拿去吧,好好打,別再“潰”了。

如果當時地上有道縫,我想那位營長肯定馬上鉆地縫裏去了,丟人啊。

底下官兵灰心喪氣,後面老板的臉色也很難看。

過去的老東家宋子文又回來了,並吵吵著想要回稅警總團。

按照蔣介石的本意,他是要用黃埔式改造,將稅警總團變成手中類似於德械師那樣的利器的,未料想這美式的水土不服,眼睜睜地就由橘樹變成了枳樹,咬在嘴裏再也不甜了。

行了,還給你吧。

哈佛財神爺接在手裏,卻看得手腳冰涼:這還是“我的團”,那支熟悉的美式軍團嗎?

他把自己姐夫喊過來,老孔,你給瞧瞧,是不是我看錯了。

孔祥熙說,沒錯,我也看見了,爛部隊一個。

宋子文怒發沖冠。

現在的總團長是誰,給我過來。

黃傑戰戰兢兢地跑過去,見這位皇親國戚發了火,還想解釋兩句,宋子文一個“SHUT UP”就讓他閉了嘴。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不是我的稅警總團不好,關鍵還是帶兵將官太孬,非得擼幾個不行。

黃傑是蔣介石派過來的總團長,不看僧面看佛面,宋子文也不能做得太絕,自然不會直接把黃傑給擼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讓黃傑把兩個支隊的司令官全部給撤掉。

兩個支隊的司令官,都是黃埔一期的,其中一個還是軍政部部長何應欽的侄子,可仗打成這樣,確實也無話可說,不下何待。

宋子文說,別以為我不懂軍事,不會掌勺我還不會嘗嗎,前面六個團也有個別打得好的,第四團就不錯,把這個團的團長提升上來做第二支隊司令官吧。

他沒有看走眼,第四團進入淞滬戰場以來一直打得不錯,而第四團的團長也的確很了不得,其人就是後來被美國人稱為“東方隆美爾”的孫立人。

孫立人,安徽舒城人,畢業於美國弗吉尼亞軍校1927級。

一提美國軍校,大家最耳熟能詳的就是西點。但實際上在美利堅,弗吉尼亞與西點是並列的,二者一南一北,稱得上是美國陸軍軍校的雙子星。

西點有艾森豪威爾,弗吉尼亞則有馬歇爾和巴頓,都是二戰中的五星或四星上將,誰也不見得比誰差到哪裏去。

這些軍校都是外面聽著好聽,對很多學生來說,裏面的生活是不堪回憶的。

宿舍裏既無自來水也沒暖氣,連個洗澡的地方都沒有,廁所也是最老式的那種。至於夥食,則根本就不像給人吃的,面包硬得跟鞋底一樣,一不小心可以崩掉你半顆牙。

弗吉尼亞更恐怖,這裏還有一個類似於三百殺威棒的不成文制度,即新生一定要挨老生揍,而這跟你犯沒犯錯一點關系都沒有。

當年馬歇爾就曾被老生打成重傷,但當校方問他是誰打了他時,馬歇爾一聲不吭,這就是所謂的“硬氣”,幾乎就相當於地獄式死亡訓練。

孫立人當然也不能例外。有一次在跑步時曾被打昏在地,但即使昏倒在地,你也不能裝熊,因為沒有人會送你去醫院,醒過來以後得接著再跑,而且跑慢了還得挨揍。

就是在這種殘酷的學校生活中,孫立人磨煉出了堅強意志,成為一個純正的美式軍人。

不過英美背景的軍校生,在當時以黃埔、保定、陸士為主流的國內軍界其實很尷尬,稅警總團兩任總團長王賡和溫應星都是西點軍校畢業的,王賡在一期畢業的同學中,還曾名列第12名,但就這樣,兩位後來也沒能泛起什麽大浪來。

好在仗打起來就不一樣了,歸根結底,最適合軍人的還是到戰場上去歷練,因為那場合是要靠手藝吃飯的,而且淘汰率極高,如果你有真本事,即使是小荷花,也遲早都能露出尖尖角。

孫立人的第四團在稅警總團的六個團裏面打得最好,不是運氣而是實力使然。“一·二八”會戰後,這個團在江西參加射擊比賽,個人前十,他們占了七席,團體則是拿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