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寸土不讓

 

作為跟張作霖打交道無數的日籍顧問,土肥原賢二對此深有體會。

提起這個人可不簡單,他是日後在中國興風作浪的所謂“關東軍三傑”(又稱“關東軍三羽烏”)之一。

當時日本培養高級軍官有一個固定套路,“關東軍三傑”基本遵循了這一套路:先上仙台地方幼年學校,再到東京上中央幼年學校,然後再進陸軍士官學校,最後擇優考入陸軍大學。

能從陸軍大學混出來的,那就是標準牛人了。因為這個學校一年總共也就出那麽幾十個畢業生,碰到打仗還斷档,所以一畢業就被哄搶。

陸大有一個說法,叫做“十年人事”,意思是畢業後十年肯定能升到大佐。土肥原因為有自己的業余愛好,精力分散,所以不得不比別人多花了五年時間才拿到大佐的牌。

這個業余愛好就是特工。

東瀛小國雖然自然礦產並不豐富,但兩樣資源向來不缺——一個叫特工,一個叫浪人。一般而言,這兩種職業還是可以互換的,有時特工就是浪人,有時浪人就是特工。

從土肥原爺爺輩開始,日本就開始研究特工技術了,因此算得上是祖傳手藝。

早在日俄戰爭期間,日本就出了一個最有名的特工明石元二郎。按照日本人的說法,這明石是誰也替換不了的張屠戶,沒了他,日本在日俄戰爭中就可能要吃帶毛豬了。

明石的公開身份是駐俄武官,業余任務是散銀子。日俄戰爭期間,陸軍統共耗用軍費三百萬(單位:日圓),而這哥們兒一個人就花掉了一百多萬,足足用去了快一半。但是日本人都認為這錢花得值。因為人家搞的那叫隱性戰爭:給革命黨加油,送托洛茨基經費,找士兵玩兒嘩變,反正就是不讓沙皇有好日子過。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眼看著前方都快頂不住了,為了給自個兒看家護院,沙皇老人家始終不敢把歐洲的精銳調到遠東來作戰。

明石大佐一個人就等於十個師團。戰後日本人如是說。

不過明石君再能耐,潛伏再有水平,終究是單槍匹馬闖天下。有組織有機構地搞特務工作的,還得從青木宣純說起。

青木被稱為日本“第一個中國通”,此人曾一度混跡於廣州和北京,除了會說漢語外,還會說一口廣東話。在做浪人兼特工期間,借旅遊之名,偷著畫地圖這類臟事一件都沒少幹過。

他最有“成就”的一件事,是在日俄戰爭前後搭上了袁世凱(時任直隸總督),並被後者稱為“唯一可靠的日本人”。在袁大頭的幫助下,青木組建了“特別任務班”,下面拉了一幫馬賊,打著“滿洲義軍”的旗號,整天躲在白俄後面搗亂,為日本鬥敗俄國佬立下了汗馬功勞。

到了後期,日本內閣準備援助孫中山。青木立即背叛了自己的“老朋友”袁大頭,為討袁運動出謀劃策,直到大頭稱帝不成,一命嗚呼。

青木在北京搞特工時,就像模像樣地建了特務機關:青木公館,還帶了一個徒弟——輔佐官坂西利八郎。老青木退休後,坂西拍馬上陣,繼明石、青木後成為日本特工界的“第三顆巨星”。

坂西出道時,也是經青木引薦,走的袁大頭這條路。袁大頭見他對中國問題談得頭頭是道,很是欣賞,便聘他為北洋新軍的練兵顧問。

從老袁開始,北洋政府頭頭換了一個又一個,前後車馬燈似的更叠了七任總統,坂西都是幕前幕後雷打不動的師爺角色,可謂“流水的總統,鐵打的坂西”,故日本人又稱其為“七代興亡的不倒翁”、“首屈一指的中國通”。

就在坂西也快老朽的時候,他向師傅學習,如法炮制地在北京王府井建了一個特務機關:坂西公館,也帶了一個輔佐官徒弟,這就是土肥原。

縱觀這祖孫三代,出身竟然一樣,就像是一個流水線上下來的——都是武士之家,都是集軍人、特工、浪人於一身,而且都是“中國通”,最妙的是連風格都基本差不多:表面儒雅,內心狠毒,笑裏藏刀,老奸巨猾。

看來,日本在克隆人水平上還真不是一點點牛。

 

土肥原的特工行當是有師徒傳承的

 

土肥原算得上是“三傑”中最早出來亮相的。

較之清末的青木和北洋政府時代的坂西,土肥原又進一步,相當於前二者的加強版,在善於偽裝和陰險毒辣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土肥原平時的標準裝束不是軍人,而是一個博古通今的“文化人”,還是“中日友好人士”。他愛說笑,平時大大咧咧,看上去一點心計都沒有,其實一肚子壞水。北方老百姓送給他一個光榮的稱號:土匪源。土匪源,土匪的源頭是也,意思是這個小矮子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準保會出點什麽亂子,不是政治騷亂就是武裝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