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像的破滅 (第6/15頁)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劉存厚反而不好意思馬上遁形了。他找人在府中扶乩,想算算看自己能不能撐到援兵到達。不料算命結果還沒出來,城內就已響起了槍聲,紅軍先頭部隊沖進了城。

劉存厚帶上家眷衛兵倉皇而逃,自然也顧不上什麽銷毀武器,用報上的說法就是,“老將軍”不僅面子沒保住,還給紅軍“厚贈了一筆禮物”。

到劉湘正式組織六路“征剿”,實際已提前垮了三路。不過劉湘一開始也並不拿其余五路當回事,他在意的是自己這一路,即第五路。

和其他川中諸侯不同,劉湘並不是第一次和紅軍打交道,早在他和劉文輝發生驚天沖突之前,就在湖北和紅軍結結實實地幹過一架。

當時蔣介石在武漢發起第四次“圍剿”,除用“中央軍”重點攻擊鄂豫皖的紅四方面軍外,還向劉湘發出命令,要求川軍協同鄂軍,對鄂西洪湖的紅三軍展開圍攻。

川軍極少出省,往前追溯,真正重大的出川作戰也就一次,即熊克武和劉湘共同策動的“援鄂之戰”,打那以後,川軍幾乎足不出戶。

例外也有,比如蔣桂戰爭時,劉湘曾派一個師出川“擁蔣討桂”,又如中原大戰時,鄂北紅軍聲勢浩大,劉湘也應蔣介石要求,派部出川援鄂,但當時劉湘的注意力並不在外部,以致於每次部隊出川時,他都要反復叮囑帶兵官:我的策略是“內重於外”,你們出去後意思一下就行了,千萬別傻乎乎地奉命作戰啊。

結果便是形式大於內容,川軍相當於出省旅行了一趟,除了來回趕路,基本上什麽都沒做。

接到蔣介石的命令後,劉湘本想和過去一樣,派一支部隊出去招搖招搖,擺擺造型,鬧鬧聲勢,之後就打道回府。但考慮到此時的蔣介石並非“蔣桂戰爭”或中原大戰時可比,行事太誇張的話,不僅交不了差,而且可能失去蔣介石的支持,因此他一度覺得十分為難。

他認為人判斷或決定不了的事,還是得問神仙。

在近代中國,皇帝其實從未消失,他們不過換了幾身衣服罷了。劉湘迫於時勢,早已斷了做皇帝的念頭,能在川中和劉備一樣三分天下,就阿彌陀佛了。倒是劉從雲出道以來,一路坦途,從沒灰過心。

皇帝只有一個,既然你劉湘不做,我做!

某天,劉從雲和劉湘、鄧錫侯“兩個弟子”在一起,他突然大發豪興,很得意地說:“我左手抱著晉康(鄧錫侯的字),右手提著浦澄(劉湘的字),何愁天下不定?”

劉從雲還曾當著劉湘的面說過:“我扶了乩,乩仙說我將來要當皇帝,如果真的當了皇帝,一定把皇位傳給您。”

要是別人聽了這些話肯定會生氣,但劉湘卻一點都不介意,甚至還很高興:沒準劉神仙真能把蔣介石這類“偽天子”給擠掉呢,到時候我還能白落個“皇帝”當當哩。

在“出川遠圖”這一點上,劉從雲和劉文輝算是英雄所見略同,所以劉湘猶豫,他毫不猶豫。

當然,這話不能他說,得讓“乩仙”說。

劉從雲做了整整七天水陸道場,然後扶乩請神,“乩仙”很快就來了指示:“湖北荊沙(荊州和沙市)一帶,也都是劉家的天下,理應收復。”

劉湘看了之後怦然心動,不僅欣然接受蔣介石的命令,而且決定這回要動點真格的,以便“收復湖北荊沙”。

蔣介石隨後任命劉湘為“長江上遊剿匪總指揮”,劉湘作為“主公”自然不能再親自躍馬上陣,他讓王陵基代理此職,率三旅川軍前往鄂西。

這都是“九一八”以後的事,自從日本人打進東北,諸侯們外出打仗又多了一個極其時髦的口號,叫做“抗日”。

王陵基扛著“抗日”旗號出川東入湖北,在宜昌停留了三個月後,才正式下達作戰命令,並進占沙市。

紅三軍系由賀龍指揮,在發現川軍動向後,賀龍即親率主力星夜趕回洪湖,向範紹增率領的前衛部隊發起反攻。

雙方相持了一個多月,傷亡都很大。範紹增雖拼了老命,但他只有一個旅,紅軍有一個師,再怎麽折騰也折騰不過。最後“哈兒”被打得落荒而逃,乘騎和行李都成了紅軍的戰利品,右手也在突圍中負傷骨折。

範紹增吃了敗仗,然而這只是戰術上的失敗。

王陵基老謀深算,他坐擁三個旅,一前兩後,範紹增落敗之後,他第一時間便對敗退下來的那個旅進行整補,隨後又向沙市增援了一個旅,使得沙市防守大大增強。

賀龍擊潰範紹增後,繼續向沙市發起攻擊,但面對兩旅川軍防守的城池,打了近半個月都沒打下來。

這個時候,王陵基將他手中的第三個旅置於紅軍側背,盡管沒有主動出擊,可是威脅之大不言而喻。鄂軍則乘隙從後方攻擊洪湖中心區域,等於是川軍主防,吸引紅軍主力後,支起架子來讓鄂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