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誰主沉浮(第6/23頁)

應該說,這條規矩並非只針對劉文輝一家,但劉文輝無疑最受觸動。因為如此一來,就意味著今後他在軍備上再也不能與劉湘抗衡了。

中國人做事,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劉文輝硬著頭皮,再次來到重慶,想讓劉湘網開一面。這次劉湘沒有借故隱形,不過他說,萬縣現由王陵基鎮守,那裏的一切都由靈官負責,他不能插手或幹預。

劉文輝聽後,只從鼻子眼裏笑了一聲。

王靈官再桀驁不馴,你說還我鋼材,他能不聽你的?不肯還鋼材便罷了,還要裝,再裝遭雷劈!

來一次重慶不容易,既然鋼材已沒戲,劉文輝決定把話挑到明處,跟劉湘講講清楚。

大家都是聰明人,哪有講不清楚的,說來說去,無非是誰做老大,誰做小弟那點破事而已。

三對六面,劉湘不再王顧左右而言其他:“我雖然是你的晚輩,但別忘了,我年齡比你大,發達比你早,資歷也比你老,你是受我卵翼起來的,應該聽我的號令。”

劉文輝滿臉通紅:“既然你還當我是你的長輩,實力又比你強,就應該由我來指揮和調度一切!”

事情倒是講清楚了,然而問題更加無法得到解決。劉文輝負氣離開重慶,回去後馬上予以報復。

重慶所需米糧均由江津下運,劉文輝便唆使自己的江津守將出面,阻止米船經過,重慶方面遣人來問,他以劉湘的話來回敬對方:“江津現由某某鎮守,那裏的一切都由其負責,我不能插手或幹預。”

你不是不肯還我鋼材嗎?好,那我就不給你糧食,看誰耗得過誰。

記住,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但我隨便起來可更不是人。

江津那裏一落閘,重慶立即陷入“米荒”,劉湘情急之下,只得跨省購米,以湖南的湘米來補充糧食的不足。

劉湘的憤怒可以想象。

我當你是長輩,才叫你一聲幺爸。你這回是不是吃錯藥了,給我來這一手,當我是好欺負的?

按照劉湘發去的密電,王陵基從此只要看到是劉文輝的“嫌疑物資”過境,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扣住沒商量,武器扣、鋼材扣、通訊器材扣,就連劉文輝為組建空軍外聘的飛行員也被扣在了萬縣。

這還不算,劉湘又通過蔣介石,從源頭對劉文輝進行封殺,劉文輝用重金買來的飛機大炮,全在上海被原封不動地予以查扣。

眼看二劉真的紅了眼,不僅合作無望,和談也即將關上大門,一些持中間立場的人士急忙出來挽救。

在劉湘一方,以劉從雲及“關張趙”為主流,一直反對二劉合作,而包括王陵基在內的少數幾個人,則意見相反,其中劉湘的參謀長鐘體乾更是“二劉合作論”的堅定支持者。

鐘體乾說,二劉若真能實現合作,實力將超過川軍的三分之二,堪稱航母,若再發號施令,誰敢不遵。

那再碰上同室操戈,誰也不服誰的問題,該怎麽辦呢,鐘體乾建議用向外發展來解決,比如劉湘向兩湖,劉文輝向雲南,鄧、田向陜西。

鐘體乾曾任陸軍軍官學堂教官,與劉文輝有師生之誼,但他這麽說倒也不是故意維護自己的學生。在他看來,若劉湘能采納他的計策,不僅能問鼎中原,還可減輕四川戰禍,一舉幾得,乃上上之策。

只是鐘體乾犯了跟學生一樣的錯誤,如今的世道早就不是蔡鍔、唐繼堯那時候了,蔣介石對全局的掌控能力,也比北洋政府的段祺瑞、吳佩孚甚至是袁世凱要強得多,劉文輝兩次發電受挫,就是個明證。

不是說蔣介石的個人能力,就一定超過袁、段、吳,而是時移世易,當“春秋”過渡到“戰國”,你再拿“春秋”時候的觀點來做判斷難免會出錯。

在這一點上,劉湘看得很準很透,他當然不會聽鐘體乾的話。

鐘體乾資格既老且極有性格,見“主公”不納“忠言”,一氣之下便不辭而別,到成都省城賦閑去了。

與此同時,劉氏家族也做了最後的努力,族長親自趕到重慶進行調解。這位族長不僅在族內德高望重,而且還是劉湘的大叔,但劉湘此次一反常態,認定了要與劉文輝決一雌雄,對任何勸和的聲音都聽不進去,族內調解終告失敗。

“二劉對抗”正式開始了,雙方一面文電相責,一面調兵遣將,大有山雨欲來之勢。三國演義中表現曹操的性格,有一個經典橋段。說曹操刺殺董卓失敗,逃亡過程中為老朋友呂伯奢所收留。這曹阿瞞生性多疑,晚上不好好睡覺,還偷聽主人家講話。呂老頭出去買酒,他的幾個兒子在隔壁商量著要殺豬招待,曹操卻以為是要暗害自己,於是先下手為強,除掉了呂伯奢一家八口。

等到雙手沾滿鮮血之後,才知道殺錯了。可是曹操不僅不悔過,還將錯就錯,又把呂伯奢也給一道送入了地府,這就是那句著名的“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最早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