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步相逼(第2/9頁)

“護法”猶如“革命”。阿q要革命,還得洋先生和趙白眼他們允許你革才行。劉存厚沒有搞清楚一件事,人家因為“抗拒護法”要打他,並沒說明他轉變態度“護法”就可以免打。反正一句話,打的就是你。

早就說過了嘛,不過一頂帽子而已,劉督軍太天真了。

1918年6月,熊克武將劉存厚驅出四川,自辛亥以來四川國民黨第一次完全掌握了全省軍政大權。

熊克武的這個機會應該說是唐繼堯給的,他的“四川總司令”即為唐繼堯所授,唐繼堯自己是“聯軍總司令”,四川司令得服從聯軍司令。換句話說,唐現在把自己看成是熊的老板,是那個扶你上戰馬的人。

很多時候,口號都猶如華麗麗的糖紙,包裹在裏面的,其實不過是人的各種野心和欲望。比如說唐某,從辛亥革命,再到護國護法,可以說無役不與,撿好事都有他的份。但革命來革命去,正義來正義去,落到實處,卻還是想把四川這塊肥肉放到他的餐桌上來。

這就叫“大雲南主義”,也就是把川滇黔都置於他唐繼堯的統治之下,以此成為獨霸三省的“西霸王”。

羅佩金被劉存厚逐出成都,說明“以滇人制川人”失敗了,唐繼堯便想到了“以川人制川人”,而熊克武正是他整個計劃中的理想對象。

唐繼堯授命熊克武為“四川總司令”,本應事先向以孫中山為首的廣州軍政府推薦,由軍政府委任,可他直接繞了過去,為的就是要讓熊克武知道:“你以後是我的人”了。

按照這個定義,熊克武的成功自然就是唐繼堯的成功。唐繼堯認為,四川已唾手可得。

1918年9月16日,當唐繼堯到重慶主持召開聯軍會議時,其儀仗之盛,已活脫脫是一個西霸王的規模——走在前面的是騎兵。騎兵所乘之馬均經過精心挑選,青、棗騮、黃、白各成一對,毫不混雜,士兵們身背馬槍、腰挎戰刀、足穿皮靴、頭戴鋼盔,要多神氣有多神氣。

再過來是唐繼堯的禁衛軍,號稱佽飛軍,以古代一個叫佽飛的勇士命名。佽飛軍的裝扮不中不洋:頭戴鋼盔,肩上扛著的,卻是呂布那樣的方天畫戟。

還沒到頭呢,接下來尚有掌旗官,扛一面杏黃大旗,上繡一個鬥大的“唐”字,與評書中經常描述的簡直毫無二致。

跟著“唐”字大旗的,是一頂八擡大轎。不過唐繼堯並不在轎裏,他在轎後,騎一匹黃驃馬,胸前掛滿各種勛章,這就叫威武。

路上負責迎接的四川文武官員無不咋舌,以為古時王侯亦不過如此。

這算什麽。唐繼堯在重慶已建好了行宮,特地邀請眾人去吃西餐,順便開開眼。

走進行宮,官員們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到眼睛都發直了,裏面的奢侈豪華真是難以形容。

西霸王的排場,震動了整個山城,重慶報紙記載:“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出警入蹕,儼若帝天。”

唐繼堯是老牌的同盟會員,革命黨人,可這又怎麽樣呢?

也許唐繼堯剛開始並不是這麽想,他在念叨“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時很可能非常真誠,但在“驅逐韃虜”之後,他的行為舉止又的的確確只是圍繞著“銀兩跟女人”在打轉。

同樣曾經“侵川”,蔡鍔要的是名,唐繼堯除了圖名,更看重利——更大的排場,更多的“銀兩跟女人”。

當他一腳邁進重慶時,距離這些只是一步之遙。唐繼堯為這次會議專門準備了一個計劃,即“川滇黔三省同盟計劃”。同盟計劃中最核心,對熊克武來說也是最要命的,就是四川兵工廠和稅收的歸屬,唐繼堯要將其劃歸“聯軍總部”所有。

唐繼堯以為熊克武的官是他封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沒想到,熊克武卻拒絕簽字。

熊克武是強人,不是傀儡。“聯軍總部”誰當家,還不是唐繼堯,這麽一劃,就等於四川的槍和四川的錢,全部流入了唐繼堯的腰包。

唐繼堯在利用熊克武,熊克武其實也在利用唐繼堯,即利用唐繼堯的滇軍,驅走劉存厚。現在劉存厚已經滾蛋,四川在握,憑什麽還要聽你擺布,簽如此不平等的“條約”?

會議開了一周,毫無結果,唐繼堯大為掃興,返回雲南後就開始從“扶熊”走向“倒熊”。

你既然不願做我“圖川”的滑滑梯,偏要做絆腳石,那我就必須除掉你。

以前是“以川人制川人”,現在國民黨掌控四川,唐繼堯采取的是“以黨人制黨人”。

第一個被唐繼堯拿來當牌打的黨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孫中山。

孫中山與熊克武之間其實久已不睦,而他們的矛盾,實際起自於孫中山和黃興的矛盾。

孫黃有隙,是“二次革命”後的事。“二次革命”失敗後,孫中山把失敗原因歸結於大家都不聽他的,於是在東京組織中華革命黨,並要求黨員在入黨志願書上按手印,以示效忠,但此舉遭到了黃興等部分老資格黨人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