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也是三國(第2/12頁)

在持令箭的士兵身後,跟著兩個士兵,他們手裏拿著短軍棍。再往後面去,才是一隊排成兩行的士兵,每個人都荷槍實彈,殺氣騰騰。

知道的,是在巡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清末官員出巡了。

事實上,滇軍巡查隊可比清末官員兇多了。從四川警察到川軍,見到令箭一律要行最高軍禮。行禮也就罷了,巡查隊員瞧站崗的警察不順眼,便以敬禮不標準為由,拖下來就是一軍棍,有時還要飽以老拳,弄得值班警察都不敢上街執行任務,見到巡查隊就遠遠跑掉。

軍人同樣不願惹麻煩。川軍官兵上街時一般多換便衣,如果是穿著軍裝,便堅決不去滇軍控制範圍,以求彼此相安無事。

警察和軍人都是如此,川民境遇可想而知了。當巡查隊耀武揚威開過時,街道上的小商小販及行人避之唯恐不及,撞上動作稍慢,讓道讓得遲的,還得結結實實挨上一頓打罵。

漸漸地,入駐者們成了這座城裏無人能夠加以約束的閻王爺。甚至於一般的滇軍士兵也在街上仗勢欺人,吃飯買東西不給錢,那是家常便飯,有時警察看不慣要上去制止,也會遭到暴打。

滇黔兩軍的服飾跟川軍不同。滇黔軍的軍帽邊沿一圈都是紅色,而川軍則一律灰色,四川人因此形象地把滇黔軍稱為“紅邊邊”,川軍稱為“灰邊邊”。

想當初,蔡鍔率滇軍進入時,成都曾經萬人空巷,人們扶老攜幼,爭相趕來領略其風采。那時的滇軍也因護國運動之功,而一改從前的“滇寇”形象,成為一支川人感謝和崇敬的英雄部隊。可是沒想到時間不長,他們就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紅邊邊”再也不受歡迎了。

羅佩金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身邊所潛伏的危機,在“護國中堅”的榮譽已漸漸失色的情況下,還以為自己仍擁有對各軍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威。

1917年3月,羅佩金召集各軍將領在成都開會,會議的中心內容是落實北平政府的編遣決議,對在川軍隊進行縮編。

此時的駐川軍隊,川軍是五個師,滇軍是兩個師。按照北平政府提出的要求,川軍要縮為三師一旅,滇軍要縮為一師一旅。

雖然都是縮編,但滇軍加上附屬的特種兵,仍合兩師之數,實際沒多大損失,川軍挨的刀卻是一絲不差。

在待遇上,兩軍也相差很大。滇軍被列為“國軍”,享有中央政府軍隊的待遇,川軍則被列為地方軍。僅就軍餉一項,川軍就要比滇軍少三分之一,而且川軍番號還是“暫編”,一個暫字,就意味著前途未蔔,上面隨時可以把你這個編制予以取消。

這個辦法顯然對川軍十分不公,畢竟在四川的地盤上,川軍是主軍,滇軍是客軍,但羅佩金原本就存有私心,老是想著要“強滇弱川”,這樣的裁軍辦法對他來說,正求之不得。

之前,羅佩金只是象征性地把川軍五個師的編制報了上去,北平政府自然是不同意。

好,這是上面不同意,不是我不給你們報啊,於是羅佩金例行公事地召開了裁軍會議,並在會上強制推行北平方案。

未出所料,川軍各師師長都叫苦連天。羅佩金把臉一板,不由分說:“總之,川軍加起來不能超過三師一旅。實在不行,就砍掉特種兵,只保留純步兵。”

當羅佩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沒留意到,墻角處有一個人正在嘿嘿冷笑。護國戰爭結束,感到最為失望和氣憤的,是羅佩金的陸士同學劉存厚。

劉存厚最早發動陣前起義,除負責聯絡陳宦外,還投入對曹錕的作戰。後來周駿逃離成都,又是劉存厚第一個率部入城。在蔡鍔到來之前,是他負責代理軍政事務,維持地方秩序。古史中有“先入關中者王之”的說法,劉存厚隱隱然也有了這種期盼。

劉存厚認為自己絕對有資格稱王。當然如果蔡鍔要來做這個王,他願意讓賢——蔡鍔抵達成都時,劉存厚曾帶著眾人到市口迎接,那時他對此並無多少抵觸情緒。

問題是蔡鍔多病多災,很快就被迫赴日就醫。走之前,蔡鍔保薦羅佩金為四川督軍,保薦黔軍駐川負責人為四川省長,裏面竟然沒他劉存厚什麽事。

劉存厚僅僅得到了一個川軍第一軍軍長的虛銜,其實他能統領的,仍然只是原先那個師。

敢情工蟻一樣折騰了半天,都是為你們這些外地人忙活的?

劉存厚最早在雲南新軍中任管帶(營長),是蔡鍔和羅佩金的部下,也參加了雲南起義。不過那時候蔡、羅對他並不重用,導致劉存厚混得很不得意,沒多久就回了四川。

在護國戰爭中,盡管劉存厚很是賣力氣,但蔡鍔對他的態度依然如故,曾以作戰不力為名,要將他的部隊並掉。後來雖未實行,卻被劉存厚發現了,從此便開始有意識地與滇軍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