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江南行（五）

“別激動。”高陽伸手將鄭秀晶攬入懷中，抿了抿嘴角，低聲解釋道“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這些女人們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丈夫和兒子就是女人的天。在這個時代被休掉的女人幾乎沒有任何社會地位可言，而且還會被人極度瞧不起。她現在也是沒的選擇，丈夫不行是她的命運不好。雖然你很生氣，可是這個時代現在就是這種普世道德觀念。”

“呼～～～”鄭秀晶擡手捂住額頭，滿臉的憤怒之情。想了想，恨恨的跺了跺腳，氣呼呼的轉身回到茶棚之中坐下。

作為一名現代時空出身成長的女性，她的的確確是難以理解這種完全沒有任何人權可言的事情。作為女人，或許感觸更加深刻。

“嗯。”高陽神色默然的微微搖頭。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看向柳四娘，淡然說道“既然你們給他求情了，那就免了死罪吧。”

柳四娘頓時神色一喜，慌慌張張的就想要給高陽行禮。可是那名男孩卻瞬間就皺起了眉頭。他可是看過他父親的那些書籍的，在那些書籍還沒有被賣掉之前。書上寫的清清楚楚，死罪可免的後面可是還有一句話，活罪難逃！

果然，高陽目光微微波動，勾了勾嘴角之後，接著說道“不過，他做的事情讓我很是生氣，也感覺很丟臉。作為懲罰，讓刑部派人每天都去給他來上一鞭子，每天都給他提個醒。”

高陽後面的那句話是對一旁的親衛說的。這還是看在那位童生是個文弱書生的份上。這要是換做身強體壯的人，那至少也是三鞭子起步。

這個年代行刑的鞭子可都是特制的，打鞭子的人也是練過的。甩在人的身上那可絕對是鉆心的疼！

“還有。”高陽頓了頓，揚起眉梢，看著那個小男孩，笑了笑，說道“送他們一家去京師。讓這個小子去學堂讀書。要是以後能順利畢業就讓他去學著去做一位提刑官。在這小子能自己養家之前給他們家提供救濟。”

“是，領命。”一旁的親衛應聲說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去找個地方去嘗嘗這邊的特色菜式？”高陽轉身來到鄭秀晶身旁，拉起她手向著外邊走去。在這茶棚發生的事情對於高陽來說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轉身她就會給忘記。

至於柳四娘一家去京師，那位童生每天都要被抽上一鞭子該怎麽挨過去的事情。好似死狗一般被拖走的趙掌櫃和他的跟班們該怎麽處理。魏國公府上的二管家是個什麽下場等等。這些事情自然會有人去處理。高陽只需要提一個開頭，給事情下一個論斷就可以了。

要是什麽事情都要高陽去過問，那他不是被累死，就是別的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

遠處天邊的驕陽漸漸西沉，整個天空的雲層都在翻滾著映照著似血如火一般的絢麗光芒。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飄蕩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之中。隨著夜幕漸漸降臨，秦淮河上開始有畫舫緩緩行駛。精致的畫舫掩映在火紅色的晚霞之中，猶如浮於天際的精美瓊宮。

秦淮河兩旁道路旁邊的那些磚木結構的古樸建築都帶著一種久歷時間的氣息。道路兩旁栽種著各種各樣的樹木。秦淮河上畫舫隨波漂流，偶爾還能看見船工或是裝扮精致的煙花女子出現在船頭。

高陽神態隨意的打量著四周的景致。

道路兩旁那些匆匆忙忙收拾東西的菜農或是小販們。呼朋喚友，準備去畫舫上喝花酒的年輕俊傑們。蓬頭垢面，蹲在角落裏面捉虱子的乞丐們。還有一些衣衫襤褸，目光空洞，在自己脖子後面插了根稻草賣身的可憐人們。

江寧府在這個混亂的末世之中已經是非常難得一見的繁華都市了。但實際上在極致繁華，歌舞升平的浮光之下。同樣也到處都是乞丐。

而至於那些外地漂流而來，衣食無著的流民們成群結隊的乞討為生，賣兒賣女的現象也不鮮見。吃不上飯的時候，那種讓人絕望的恐懼感足以讓許多人放棄心中的親情，將自己的兒女們賣掉。

當然了，江寧府這裏的富戶很多。衣食無著的流民們若是能將自己的孩子賣進某個財力不錯的府第當個下人丫鬟什麽的。日後能夠混上個不虞溫飽，也算是他們為了子女做了件好事情。

而艷名遠播的秦淮河一帶煙花行業極為盛行。漂亮些的窮苦女孩們便也多了一個去處。

將來若能在這些煙花之地學得詩文唱曲，養著的老鴇也是經營有道的，或許就能成為一位賣藝不賣身的名妓也說不定。運氣再好一點的，就有可能嫁入某個大宅富戶當個小妾。這對於這些快要被餓死的人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出路了。

當然了，這種事情極難發生。絕大部分人都只是能夠勉強活下去而已。畢竟，現在的世道活著就是一種奢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