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夜探

鐘延規這個晚上過的並不輕松,陳允是第一個,但絕非唯一一個突然想起他有一個妹妹正在吳王呂方身旁的人。雖然吳王身旁並非只有鐘媛翠一個人,但有資格說話,而且可能被影響的卻只有鐘媛翠一個。而鐘延規則像一個優秀的商人一般,向每一個懇求者都表示會答應他們的要求——得到呂方的真實想法,將他們一一應付了過去,雖然無法確定這些人是否心中是否真的像他們表面上那麽滿意,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這個夜晚,對於建鄴城中的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未央宮,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刻,宮門早已緊閉,擔任宿衛任務的殿前司精兵披甲持兵在宮中的要害巡邏,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著,不時傳來交接崗哨的號令聲。由於呂方並無多少妻妾,自然也不需要多少伺候他和妻妾的宮女和宦官,所以這座宮城中人數最多的倒不是宮女和宦官,反而是擔任宿衛任務的殿前司兵卒,未央宮與其說是後宮,更不如說是一座大兵營。

崇化坊與宮城的距離並不遠,但氣氛卻迥然不同,如果說未央宮是威嚴和富麗,那麽崇化坊則滿是淒苦了,畢竟這裏的主要功能是關押有罪的嬪妃和一些不好關押在監獄中的特別人物,說白了就是個比較高級的監獄,自然氣氛不會好到哪裏去了。雖然是上元佳節,但這裏還是一片冷清,就好像時間在這裏凝固了一般。

沈麗娘坐在窗前,兩眼出神地看著一旁的燭台,火光在燭台上跳動著,映射在她皎潔光亮的臉上,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來。屋中的擺設十分精致,除了空間小了些,幾乎和她昔日在宮中的用具並無兩樣,顯然這是呂方特別吩咐的,但這裏不自由的生活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在她的臉上不難看出憂愁和擔心來,這在過去是沒有的。

也許是感覺到又幾分冷,沈麗娘站起身來,走到墻邊摘下懸掛在那裏的長劍,一邊撫摸著劍鞘,一邊低聲吟誦道:“錦裏開芳宴,蘭紅艷早年。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她剛吟誦到這裏,突然聲音哽咽了起來。這時外間有人接口道:“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呂郎?”麗娘驚道,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只聽得咯吱一聲響,外間門便被推開了,進來了一名紫袍金冠男子,正是呂方,笑道:“麗娘,寡人來看望你了!”

沈麗娘臉上閃過一片又驚又喜的神色,旋即又恢復了平靜,她將佩劍放到一旁,斂衽下拜道:“罪婦拜見陛下!”

“你這是作甚!”呂方搶上幾步,一把將沈麗娘扶了起來,看著眼前麗人的容顏,柔聲問道:“麗娘,這些日子在這裏苦了你了!”

聽到呂方熟悉的聲音,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沈麗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頭埋入呂方的懷抱,低聲哭訴了起來,呂方一面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安慰,一面對外面的施樹德做了個手勢。施樹德會意的將婢女趕了出去,自己退出是也帶上房門,在外間守候。

沈麗娘哭了半晌,倒將胸中的怨氣去了七八分,心情好了不少。呂方將其扶到榻旁,柔聲道:“我今日來卻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估計麗娘你不久就可以回宮中去了!”

沈麗娘聞言大喜,趕忙坐直了身子,問道:“此事當真?”

呂方笑道:“自然是真的,君無戲言嘛!”

沈麗娘這才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趕忙行禮賠罪,呂方擺了擺手,制止對方的賠禮,沉聲道:“我將你逐出宮中,呆在這崇化坊中,一來是為了阻人口實,畢竟淑嫻之死與你身邊的人有些關系;其二卻是為了讓那躲在幕後,操持這一切的家夥以為得計,好將其一網打盡。所以才讓你在這裏受些委屈,待到真相大白,再補償你。”

沈麗娘點了點頭,柔聲道:“我也知道呂郎的難處,我在這裏少見你,其他的倒也還好。不過呂郎今夜來,莫非幕後的那個家夥露出頭來了?”

“那倒還沒有!”呂方笑道:“不過也差不多了。那廝謀害淑嫻,又將淑嫻的死扯到你的身上,一下子將你們兩人打倒,所為的不過是我身後的那至尊之位。今日我宴飲群臣,眾人齊聲勸進,欲以我為帝。我若為帝,自然要冊封太子皇後,達到他的目的。我卻故意推辭,躲在幕後的那個家夥見狀,必然又會在其中大做文章,露出痕跡來,這豈不是將其一網打盡,將真相大白於天下的好機會?”

沈麗娘聽到這裏,不禁又驚又喜,她跟隨呂方多年,甚至這個男人行事深謀遠慮,很多不經意間做的事情往往便是他留下的後手,多少厲害的對手最終都著了他的道兒,心目中早已將其當成了不可戰勝的偶像,現在他向自己許諾說不久便能讓其回宮,幾乎就是篤定的事情。趕忙起身對天祝禱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信女此番若能回宮,必將對大慈恩寺重塑金身,寺中僧俗人人布施,若有違誓言,天地萬般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