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夜襲(一)

“娘的,本以為城外那些胡狗都是些無父無母,沒心沒肺的畜生,想不到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恒護正自忖道,突然聽到城下傳來一陣聲響,仿佛是有人在挖掘摸索些什麽似地。

“偷城?城外可都是齊腰深的水呀,白日裏都不好走,今夜可是連個月亮都沒有呀!城外的胡狗難道長了翅膀不成?”恒護幾乎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側耳聽了一會兒,那聲響越來越清楚,夜裏風大,將聲音帶到高處,他已經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金屬的碰撞聲。

恒護不敢怠慢,趕忙轉身將在避風處打盹的夥長弄醒,一同察看。那夥長本以為是恒護聽差了,口中罵罵咧咧的說要給他一個好看,到了城頭一聽,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趕忙從一旁的火堆取了一根帶火的木頭,從女墻間探出頭去向下一看,只見城下黑乎乎的滿是身披鐵甲的晉軍士卒。

“啊!”隨著一聲慘叫,那夥長仰天便倒,險些將一旁的恒護帶倒。待到恒護站起身來一看,只見那夥長仰天倒在地上,一只箭矢穿喉而過,小孩巴掌大小的箭矢幾乎將其喉嚨半邊都割開了,鮮血正從裏面湧了出來。

“頭兒,頭兒!”恒護見夥長這般模樣,早已嚇得驚慌失措,胡亂將纀頭扯了下來去堵傷口,可轉眼之間血便透了出來,那夥長眼見得臉色變得慘白,氣息混亂,拼盡最後一口氣,伸出右手指向恒護身後,恒護回頭一看,只見女墻邊掛著一副報警用的銅鑼。

“鐺鐺鐺!”城樓上傳來一陣淒涼的銅鑼聲:“快起來守城呀!晉賊偷城了!快起來守城呀!晉賊偷城了!”

粘罕抖了一下右手的鐵鐧,甩去上面粘著的血肉,相比起刀劍,他更喜歡鐵鐧、骨朵等鈍器,一來這類重兵器更利用發揮他的雄渾臂力,其二這類兵器不像刀劍砍殺了一會兒就會卷口,碰上披甲的對手殺傷效果也要好得多。他看了看四周,橫七豎八的躺滿了血肉模糊的守軍屍體,身後一個個身披重甲的手下正從繩索和長梯上跳下來。他冷哼了一聲:“來人,吹號點火,通知後隊,咱們得手了!”

“殿下,殿下!”

呂潤性正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叫喊著自己,他也是在軍中長大的,本就睡得極淺,猛的一下便醒了過來,只見門外當值的中軍滿臉驚惶地看著自己,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強自鎮靜下來問道:“怎麽了?”

那中軍咽了口口水,答道:“殿下,晉賊偷城了!其先鋒已經登了西面的城墻!”

呂潤性一個骨碌爬起身來,一面取下掛在一旁的鐵甲往自己身上披,一面沉聲道:“那小市門可曾失守?”

中軍一面幫呂潤性披甲,一面答道:“還沒有,呂將軍已經帶了兵去了!”

“那就好!”呂潤性拉近束緊盔甲的皮帶,拿起佩刀,一邊出門一邊答道:“傳令下去,讓十七郎不要妄動,守住城門,隔斷失守的那段城墻和其他地段城墻的通道即可。城外都是齊腰深的水,只要城門不丟,能進來的只能是小股的敵軍。等到天明用炮一股腦兒便把他們掃平了,犯不著和這些亡命之徒拼命!”

那中軍得到命令精神不由一振,趕忙傳令去了。呂潤性裝束完畢,便自顧向外間走去。

粘罕粗略的算了一下,已經登城的手下約有快兩個百人隊了,他雖然在李嗣源面前表現的狂妄而又粗魯,但到了真正見陣仗的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相當的冷靜,無數次的廝殺和狩獵早已教會了他一個真正的勇士是要懂得忍耐的。在冷靜的觀察了地形之後,粘罕制止住了暴躁的手下向數百步外的城門發起沖擊的要求,在他看來,城墻頂端的寬度只容得十來個人並行,在這種情況下,防守的一方會更占優勢。所以他等待著城頭的守軍先發動進攻,然後擊敗敵軍之後,再驅趕著敗兵沖垮守軍的防禦,奪取城門。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粘罕意料中的敵軍進攻並沒有出現,在開頭的兩次規模只有二三十人,顯然是守軍自發性的反撲之後,城門上的守兵便沒了動靜,這種詭異的平靜讓粘罕感到一種莫名的焦躁,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勇士,他很清楚這種焦躁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粘罕汗,已經上來三個百人隊了!”一名光著腦袋的胡兵恭聲道。粘罕回頭看了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滿是求戰心切的興奮表情,已經登城的胡兵將這段城墻塞得滿滿當當。

雖然城下還有不少勇士,但所占領的區域也不足以容納那麽多人了。粘罕雖然沒有讀過兵書,但數百次部落間的廝殺早已告訴了他兵力的多少要和戰場的空間相配合,再上來更多的人,就太過於擁擠了,太過於擁擠和太過於稀疏都會導致失敗。現在應該是進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