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親征

汴京,建昌宮。

“吳賊夜襲舟橋,盡焚舟船,如今襄樊二城的通訊已經斷絕,樊城也於兩日後陷於賊手,兵鋒直指宛、鄧。漢水以南,已不復為國家所有!”朱友貞瞪大了雙眼,雙手劇烈顫抖著,幾乎將手中那封帛書撕成碎片,自從八月以來,雖然楊劉之戰後,北寇勢弱,但南賊活動卻猖狂起來,先是淮上郡縣的告急文書如雨一般呈送上來,只說吳酋呂方巡遊淮上,大閱師徒,淮上賊兵調動頻繁,征發民夫修繕道路,清理河道的規模也遠遠大過往年,一副即將大舉入寇的模樣。接著江陵那個“高賴子”也連連上書,說吳賊擊破馬楚之後,也要北上,奪取荊州,可無論是山南東道節度使還是朝中重臣都認為此人反復之極,不可當真,應當坐觀成敗,再作主張。可時間才過了兩個多月,淮上沒出什麽大礙,荊州那邊卻出了大婁子——吳賊一口氣吞下荊南,接著就包圍襄州,再下去只怕就是東西兩線並舉,逐鹿中原了。想到這裏,朱友貞便恨不得大聲呼喊,發泄一下胸中的驚懼。

站在一旁的趙巖心中卻是暗喜。在他看來吳軍北上不但不是壞消息,反倒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原因很簡單,對於他趙巖來說,太原的李亞子、南邊的呂任之固然是大敵,但是更加不共戴天的敵人卻是內部的王彥章、敬翔等人,要知道那王鐵槍可是放出過:“待我成功還,當盡誅奸臣以謝天下!”的狠話,而趙、張等人的態度則是:“我輩寧死於沙陀,不可為彥章所殺。”若論互相的仇恨度,只怕遠遠勝過對於沙陀人的。楊劉一戰後,有消息說晉王身受重創,河上的壓力頓減。從前線王彥章那裏傳來的請求渡河擊賊的奏章一封連著一封,在宣徽院裏面已經堆了厚厚的一疊,眼看再也彈壓不下去了,若是當真讓這個匹夫破了沙陀人,只怕回過頭來就要來對付自己了,這個節骨眼上卻來了吳賊大舉入侵的消息,當真是天賜良機,正好借機消去那些不順眼家夥的兵權,順便刺一下在徐州的敬翔沒有看出吳軍的佯動,有失職之嫌。想到這裏,趙巖沉聲道:“襄州乃天下重鎮,控扼南北,今若失於吳賊,則西京不可安枕,臣以為,當以大軍出援,擊破吳賊,飲馬長江,再擇一良將鎮守方可!”

朱友貞點了點頭,嘆道:“吾豈不知襄州之重,只是沙陀兵臨河上,兵鋒直指我之胸腹,汴京四境通達,無險可守,若舉兵南向,只怕會出紕漏呀!”

趙巖笑道:“大家見識甚遠,非微臣所及,只是楊劉一戰後,賊酋受創,已不久於人世。晉賊乃多方烏合之眾,迫於形勢罷了。如今賊酋不在,彼自相殘殺尚且不及,如何能害於我。前線諸將已經連連上書渡河擊賊了!”

朱友貞聞言不由得又驚又喜,轉頭問一旁的知宣徽院事張漢傑道:“當真如此?”

這張漢傑乃是朱友貞愛妃的親弟,是以才能掌握宣徽院這等機要之地,他此時已經看到一旁趙巖的眼色,心領神會的答道:“回稟大家,趙相公所言甚是,前線段招討,王將軍皆言楊劉一戰後,晉賊已棄楊劉、德勝諸城,兵勢少衰,河北諸州郡多有逃亡者言沙陀將亡,與我交通消息,正是北上河朔的好時機!”說到這裏,張漢傑從懷中取出一疊文書來,呈於粱帝。朱友貞接過文書,一封封細看,臉上神色越發興奮起來,突然笑道:“既然如此,吾便無憂矣。不過張卿你為何現在才將這些奏章呈送上來?”

張漢傑被粱帝一問不由得一窒,幸好一旁的趙巖反應機敏,笑著借口道:“想必是此事幹系重大,張宣徽害怕是晉賊示弱之計,待到多方查證確定無誤之後,才敢呈送上來!”

張漢傑趕忙接口道:“相公所言正是,微臣的確是想要等到確認無誤才敢上奏陛下!”

朱友貞也不是傻瓜,對於趙、張二人的行徑也知道一二,但當時主少國疑,外州諸將刺史多不尊號令,他若是不提拔這些親信至要位,予以重權以牽制諸將,只怕這梁國天子的位子也坐不太穩,在這種情況下,對於有些不太過分的事情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自己和他們雖然名為君臣,但實際上也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

朱友貞思忖了一會,沉聲問道:“雖然出師荊襄之事已定,但抽調哪些軍隊?以何人為帥?二位卿家有何建議!”

趙、張二人聽到這裏,心知戲肉出來了,他們兩人費了這麽大一番心思,可不是為了為他人做嫁衣,辛辛苦苦的從王彥章手裏削去兵權,卻交到敬翔這等人手中,那豈不是去了一狼,又來一虎?既然他們兩人並沒有指揮大軍作戰的經驗,無法直接指揮軍隊,那就應該將兵權交在一個不用擔心的人手中。想到這裏,趙巖看了張漢傑一眼,沉聲答道:“大家,依臣下所見,此番所出之師當從淮上段凝麾下諸軍中抽調左右天武、天威諸軍,再從汴京宿衛之軍中抽出一部分,合為一軍,西京洛陽再抽調留守治軍,然後前往南陽回師,加起來約有十萬之眾,以此泰山壓頂之勢,當可盡破吳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