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進軍(三)

“怎麽會這樣?”大纛之下,梁軍主將黝黑的臉龐上肌肉抽搐,看上去有些猙獰,此人姓易名戎,正是在軍議時堅決主張迎頭痛擊吳軍之人,孔勍雖然沒有采納他的建議,但還是給予他八千兵,讓其盡可能的延緩吳軍前進的速度,爭取時間完成堅壁清野的目的。易戎引兵至蠻水後便立即將橋梁毀壞,對岸的船只也全部集中到北岸,分遣遊哨,嚴加把守,防止吳軍偷渡。結果當日早上,數名在河岸上巡邏的遊騎發現河灘上有數具吳兵和牲畜的屍體,經過檢查後斷定是溺水而亡。久經戎行的易戎判斷應該有吳軍分遣隊在上遊潛渡,而這些便是渡河時溺死飄流下來的。做出這個判斷後,易戎十分興奮,他立即下令在營中只留下老弱,虛張旗幟,給對岸的吳兵以己方主力尚在營中的假象,自己則率領主力沿河而上,伏兵於河岸狹窄平原左側的小丘陵上,準備一旦吳軍分遣渡河支隊落入埋伏圈,便發起猛攻,將其趕入河中。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雖然吳軍落入套中,但卻如此難纏,將自己的前鋒打得一敗塗地。

這時梁軍的第一次進攻已經垮下來了,梁軍丟下的屍體幾乎將那段官道填的滿滿當當,與兩邊平齊。擊潰了敵軍進攻的吳軍也不敢反擊,畢竟遭到突然襲擊的他們還不明白敵軍的虛實,與其貿然沖擊,不如占據有利地形,以靜制動為上,方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見戰場中央傷者的哀號,垂死者的呻吟交雜在一起,仿佛不似人間。

十余個狼狽不堪的軍漢跪伏在地上,面孔緊貼地面,瑟瑟發抖,易戎在一張胡床之上,黝黑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從他森冷的語音中,還是可感覺到此時他胸中壓抑的怒火。“聞鼓不進,臨陣退卻,棄軍獨歸,爾等說當如何處置呀?”

這些軍漢都是梁軍先鋒拜會的軍官,自然是對“十七斬五十四禁”軍法背的滾瓜爛熟的,聽到易戎這般問話,個個磕頭如同搗蒜一般,連聲道:“吾輩該死,只請軍主看在往日情分上,給吾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死在戰陣之上!”

兩廂的將佐有與其中交情好的,也趕忙幫忙求情,易戎冷笑一聲道:“死在戰陣之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來人,將這些家夥拖下去梟首示眾,逃回的士卒若是失卻隊目的,一律拔隊斬,讓全軍將士知道,臨陣退卻只有這個下場!”

隨著易戎的命令聲,兩廂立刻沖出一群如狼似虎的牙兵將這些軍官們拖了下去,不一會兒便呈送上十幾枚血淋淋的首級上來,懸掛在旗杆之上示眾。遠處傳來一陣哭喊哀求之聲,卻是正在執行拔隊斬,這本是朱溫訂立的軍法:“凡將校有戰沒者,所部兵悉斬之”,只是後來士卒多有逃匿山中,為禍一方,才將此法廢除,今日易戎惱怒到了極點,竟將此法重新翻出來,諸將佐見狀,也不敢惹禍上身,出言勸諫。

待到處置完了潰兵,易容重新展開兵力準備發起猛攻,這次他親自領主力四千人進攻河邊的吳軍主力,然後遣副將領千人進攻據高地而守的李益民部。高地上的李益民部看到圍攻過來的敵軍人數甚多,數倍於己,紛紛臉色大變,齊聲道:“軍主,粱賊數倍於我,不如棄高地與呂都督合兵一處為上!”

李益民稍一觀察梁軍軍勢,搖頭道:“不可,吾輩多為騎士,乃離合之兵,若退至河邊以就本陣,所在狹促,無回旋之地,乃自致死地!粱賊人數雖眾,但初戰已被我奪氣,且我已據地利,居高臨下,若諸軍聽我安排,不難破之!”

眾人見主將鎮定自若,也漸漸鎮定了下來,李益民見狀,便將屬下騎兵分為兩隊,自己領了一隊下山,剩下一隊則留守山頭。梁軍見吳騎沖下山來,紛紛停住腳步,持矛相待。李益民只是分遣騎士輪流馳騁,左右略其陣,彎弓張矢,梁軍若前擊,吳騎則退,待到坐騎稍累,李益民則退回高地,與山上守騎交換,若梁軍攻山,山下騎則攻其背,如是者數次之後,梁軍不得休息進食,疲敝交加,行動也漸漸遲緩起來。高地上李益民看的清楚,趕忙下令擊鼓搖動,自領已經養精蓄銳依舊的騎兵居高臨下,直撲攻山梁軍主將所在。梁軍本已苦戰多時,精神懈怠,突然遭到猛撲,隊形大亂,粱將大聲呼喊,想要重新掌握部隊,卻被李益民一箭射落馬下,亂馬踩死。攻山梁軍頓時大潰。

與此同時,呂宏凱處戰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梁軍在易戎殘酷的軍法威逼下,向河岸旁的吳軍發起了瘋狂的攻勢,據有諷刺意味的是,易戎選擇河岸便的狹窄戰場固然使得吳軍無法逃跑,也使得自己無法發揮自己數量上的優勢,繞過陣線攻擊吳軍的側背。面對吳軍的使用的十六尺長槍和火繩槍,梁軍雖然死傷慘重,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數量上的優勢也在漸漸起作用,在擊退三波粱軍攻勢後,最前列的八個吳軍方陣已經少了兩個,其余六個人數也稀疏了不少,呂宏凱不得不將自己的衛隊和雜役都補充上去才能夠維持住戰線沒有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