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各懷心事(一)

待到座船靠了岸,梁震便被蒙上眼睛,帶到一個帳篷中,讓其在帳中相侯。過了半日方才有一個虞侯過來,引領梁震進了一頂牛皮帳篷,向帳中首座上那人稟告道:“將軍,此人便是荊南高季昌的使臣。”

“嗯,你且下去吧!”首座上那人擡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一會粱震,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之色,眼前這個使臣雖然修眉長目,儀容非凡,但身上卻只是件白袍,連件青衫都沒有,顯然並非官身,這個節骨眼上高季昌派了個白身過來當使臣,到底打了什麽主意?

粱震心思何等細密,已經從對方的表現中揣測出七八分心思來,他也不解釋,從懷中取出令牌,雙手呈上道:“小人粱震,奉高節度之命,拜會貴軍總管,望乞轉通。”

那人疑惑的從侍從手中接過書信和令牌,將那令牌仔細察看一番,果然並非偽制之物,隨手將那令牌擲回給梁震,傲然笑道:“我家世子身份何等尊貴,豈是你一個白身想見就能見的。你且回去與那高季昌傳個話,若是願意解甲歸降,我家大王不吝封侯之賞賜,封妻蔭子自不必說;若是頑冥不化,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那時可莫要後悔!”

“喔!”對面明顯的鄙夷並沒有激怒粱震,他小心翼翼的將那令牌收入懷中道:“既然如此,那某便帶話回去便是了,他日將軍被怪罪之時,可莫要後悔!”說罷便對首座拱了拱手,便要轉身離去。

“且慢!”首座那將軍跳了起來,喝道:“好個嘴硬的酸丁,你且說說某家如何會被怪罪?若是有理倒也罷了,若是無理,我便要將你這酸丁吊在轅門外的木樁上,曬成魚幹。”

“無理要被曬成魚幹,有理也只是罷了,半點好處也沒有,天下間豈有這不公平的賭約,將軍大可直接將某家吊上木樁便是,可休想逼某家開口!”

吳軍將領見粱震這般強項,一時間倒愣住了,他自小便在行伍間長大,習慣了令行禁止,如何見過士大夫的這般風骨。本欲下令手下將粱震拖出去打上幾十鞭子逼問一番,又害怕當真這廝身子骨太弱,吃不得鞭子死了,若是有什麽重要使命,可就給自己弄砸了。那時自己受到懲治事小,壞了殿下的大事可是擔待不起。他在心中比較了一會利害,沉聲道:“那好,你要如何才覺得公平?”

粱震聽到那吳將松了口,提在嗓子眼的那顆心落入肚子裏,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吳將根本不聽自己說什麽,就直接趕自己回去,那任憑自己千般手段,也沒個施展的機會。現在只要他開了口,那就不怕不中自己的圈套。他裝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我說的無理要被吊在木樁上成魚幹,那說的有理總得替某家通傳一番吧?除非你根本沒資格替某家通傳!”

“好個狂生,連激將法都使上了!”那吳將不怒反笑:“好,你且聽清楚了,本將軍便是前部督呂宏凱。快說,只要你說的有理,某家自當替你向總管通傳!”

粱震聽到眼前敵將的姓名,心頭劇震。荊南這幾年來和吳軍交鋒甚多,也算是老對手了,粱震作為高季昌的謀主,對敵方的重要將帥、軍隊組織自然也是非常了解。呂宏凱作為敵軍統帥呂潤性的重要心腹,出現在相距江陵不過十五裏,剛剛結束戰鬥的沙頭市,擔任統領前軍諸部的前部督,這個事實本身就可以說明很多東西了。想到這裏,粱震竭力按捺住心裏的震驚,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呂都督,某雖然在江陵,可也聽說過你是貴軍總管的心腹,今日卻在這裏出現,看來呂總管對這江陵已是志在必得了!”

“不錯,本將軍也懶得瞞你,多則一個月,少則十天,我家總管的靴子定然要踩在荊南節度府的節堂之上。這次我家總管麾下大軍不下十萬,不但荊南,就連襄州、南陽、甚至洛陽的城頭都要插上我大吳的旗幟!”

“是嗎?”粱震並沒有被呂宏凱猖狂的言辭所壓倒,臉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答道:“的確我荊南地小兵寡,並非大軍之敵,城郭也擋不住貴軍的火器,城破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說到這裏,粱震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只是也不是沒有辦法對付貴軍的!”

呂宏凱臉上現出忍俊不住的表情,裝出一副恭敬模樣道:“哦,那本將軍倒要洗耳恭聽了!”

梁震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答道:“說穿了也不稀奇,既然打不過,那就只有跑了,高節度已經準備好了快船,若是和議不成,便駕輕舟入蜀,臨走之前,放一把大火,把江陵城燒個幹凈,留給大吳便是!”

呂宏凱一開始還好,聽到放火的時候,勃然大怒,拔出腰刀架在粱震脖子上,怒喝道:“什麽?惡賊,你竟敢威脅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