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猜忌(第2/2頁)

陳允看到呂方臉色便清楚自己的諫言有了效果,精神一振,繼續道:“不錯!大王,楚軍這些降兵都是健壯漢子,若是放歸鄉裏,只怕多半都據山為盜,成為未來的禍患,鐘觀察也是當過父母官的,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平常的處理辦法是將精壯挑選出來編入軍中,補足缺額,余者或者編為民夫,或者打入官府為奴,只有不足為患的老弱才放其回鄉。鐘觀察這般其中必有機巧。”

帳中呂方與陳允此時都不再說話,方才帳中那種輕松愉快的氣氛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沉默,陳允小心地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只見呂方的臉上並無表情,但憑借自己對主上多年的相處的經驗,陳允完全可以感覺到呂方的心裏到底在怎樣的翻江倒海。

這時,帳外傳來一聲稟告:“稟告大王,潭州城中有使者求見,說是馬殷遣來請求和談的。”

呂方擡起頭來,嘴角上翹,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讓使者在營門先等一會,先擊鼓,召集諸將吧!”

“喏!”隨著一聲應答,簾外傳來一陣遠去的腳步聲,呂方轉過臉來,方才的笑容已經消失了:“陳公,方才的事情某家已經明了了,陳公就不要再提了,只當作不知道便是!”

“微臣明白!”

許德勛站在營門旁,身為使節的他依照自己的身份穿著紫色的圓領官袍,腰懸犀帶,頭戴皂色交角纀頭,身後跟著的數名隨員也打扮的十分莊重。如此打扮的他們在滿是鐵甲長槍的軍營中顯得分外的顯眼,從營門經過的吳軍將吏們都把目光投向他們,許德勛完全可以感覺到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裏包含的不屑和嘲笑,許德勛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忍耐住那種渾身上下有無數只螞蟻爬行的感覺,在他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樣急迫的盼望過自己能夠迅速擺脫這種窘境。

這時,遠處一名吳軍十將跑了回來,對守門當值校尉附耳低語了兩句,許德勛聽到了幾個“傳見”、“召見”之類的零星詞匯,暗想是通報回來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眼見得那守門校尉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他不由得轉過身來,強擠出一臉笑容,問道:“這位郎君,可是吳王召見某家了!”

“大王是何當人物,豈是你想見就見的,且在這邊安心等著便是!”

“這!”許德勛強自按下心中的煩躁,笑道:“那是,那是,是某家逾越了,只是這營門口人員來往甚多,我等在這邊呆著也不方便,不如讓我等到旁邊等等可好!”

那守門校尉聞言雙眉一聳,冷聲道:“那怎麽行,你當這裏是你家裏,想呆在哪兒就呆在哪兒了,這裏是軍營,亂跑是要掉腦袋的,上頭只說讓你們在營門等候,你們就只能在這裏等候!”說罷也不待許德勛回答,便轉身走開了。

許德勛見狀,也沒奈何,只得回到原處等候,也不知等了多少時間,這營門口往來人馬甚多,不久便將他一身的華服弄得處處汙跡,這才有人出來將其引領入營。

許德勛一路上走來,心中倒也明白這定然是呂方的計謀,估計是為了故意折辱來使,好在和談中搶個先機,好在他來時一路上早已打定了主意,拼卻了自己這條老命不要,也要保住最後那條底線。是以等到許德勛來到吳軍帥帳之前時,已經心平氣和,將方才吳軍慢待的氣惱拋開了。

“宣楚使覲見!”隨著一陣拖腔拉調的宣覲聲,許德勛依照禮儀邁步進得帳中,走到離首座還有十余步處,行禮如儀下拜道:“外臣許德勛拜見大王!”

“請起!”

“外臣謝恩!”許德勛磕了兩個頭,站起身來,開始仔細打量坐在首座上的那個男人,紫袍包裹下的軀體已經衰老,臉龐已經布滿了皺紋,兩鬢斑白,只是眼神還是那麽威嚴和鋒利,仿佛要刺進你的靈魂裏去一般。

“許公此行有何貴幹?”呂方的發問打斷了許德勛的思緒,他一時間不禁有點恍惚,眼前這個男人離得如此之近,幾乎讓許德勛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難道就是眼前這樣一個人掌握著二十萬以上的大軍,統治著數十個軍州,即將將楚國一舉毀滅嗎?

“許公此行有何貴幹?”看到許德勛一動不動的呆在那裏,呂方便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心中暗想:“這個許德勛自己也曾聽說過,乃是馬殷手下的宿將,怎的今天有些反常,莫不是潭州城內有什麽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