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詭計(六)

“知誥那廝整日裏把軍權抓著不放,早練兵,晚練兵什麽的。那又如何,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兵還不是被鎮海兵打得一塌糊塗?”徐知訓得意洋洋地說道,臉上仿佛都要透出紅光來,倒好似自己不也是徐家的人,讓一旁的薛舍兒看了心中不禁暗自搖頭,暗想此人當真是妒恨徐知誥的有些瘋了,他難道忘了城外的鎮海軍可是點了名的他父親的腦袋,打進城來便是玉石俱焚的局面。想到這裏,薛舍兒心下更是多了三分鄙夷。

可鄙夷歸鄙夷,自己好歹表面上還是徐知訓的手下,若是任著對方胡來,只怕自己也不好脫身,便是為了雲娘和自己的性命著想,也得勸諫上一句,薛舍兒只得恭聲道:“公子,小人有一事不明,這城中兵將都在知誥公子手中,早已不知弘農王和太夫人為何物,您手下不過這百十人,便是有了太夫人和弘農王,只怕也用處不大吧?”

“誰告訴你某家要留在這廣陵城中!”徐知訓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麽非常可笑的事情:“既然你問到這裏,今日某家便全部告訴你了。將弘農王和太夫人奪到手之後,我們便出城投靠鎮海軍,大王和太夫人這兩人便是咱們的晉身之階。”

“什麽?鎮海軍?”薛舍兒不禁被徐知訓話語中的驚人內容給嚇呆了,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鎮海軍發出的檄文裏將徐溫罵的狗血淋頭,儼然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可身為徐溫嫡長子的徐知訓卻要背棄親父去投靠城外的大敵,到底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對方瘋了呢?此時的薛舍兒也顧不得上下之別,用一種看著瘋人的目光直視徐知訓。

徐知訓見狀卻不著惱:“你當我瘋了嗎?你可知道那發布檄文之人並非呂方,而是和州刺史劉金,呂方才不會在乎我是誰的兒子,他只在乎能夠盡快拿下廣陵,最好是不戰而下。再說我手中還有一張底牌,足可保住你我無恙!”

“王牌?”薛舍兒聽了一愣,但他不得不承認徐知訓方才所說的頗有幾分道理,的確若是徐知訓帶著弘農王和太夫人投奔呂方手中,不但可以加劇廣陵內部的混亂,還可以繼承楊行密留下的政治遺產,對於下一步招撫廣大的淮南其他州郡有不言而喻的好處,看在這個份上,呂方處死徐知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起碼比留在廣陵城中垂死掙紮生還的概率要高得多,雖然不得不承認從利害上講,徐知訓的選擇是有其合理性的,但這般冷血的背叛親父,讓薛舍兒心中還是感覺到一陣不適。

徐知訓看見薛舍兒的樣子,以為對方對於自己的計劃沒有信心,暗想索性將自己手中的那張王牌拿出來,也提高一下這人的信心,畢竟奪回那兩人離不開此人的勇武。想到這裏,徐知訓高聲喚來外間侍候的伴當,低聲吩咐道:“你去將內院那人請來,小心些莫要讓外人看見了。”

那伴當應了一聲,便快步出去了,薛舍兒看了,卻不知徐知訓這般故作玄虛到底是為什麽,卻又不好開口發問,只得坐會胡床靜待,過了約莫一盞茶功夫,那伴當將一人帶回精舍中,便退了出去。薛舍兒好奇地盯著來人,心中暗想:“莫非此人便是徐知訓口中的‘王牌’不成”

至今進來那人大白天也披了一件黑鬥篷,將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除了一對眼珠子什麽都看不清楚,讓薛舍兒心中十分好奇。這神秘人進得屋來,對徐知訓斂衽拜了一拜,道:“見過公子了!”話語中中氣不足,仿佛在病中一般。

“李金吾請坐,薛都頭乃是某家的心腹,你將鬥篷解下來吧。”徐知訓指了指薛舍兒,對那人笑道,語氣頗為客氣。

那神秘人看了薛舍兒一眼,便將身上的鬥篷解下來了,便坐了下來。只見他面色蒼白,兩頰消瘦,便好似多日未曾見過陽光一般,他坐下時下意識的鋝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倒是頗為斯文有禮的模樣。徐知訓待到那人坐好了,笑道:“李金吾,這幾日在府中住的可還習慣,下人可有慢待的?”

那被徐知訓稱為李金吾的漢子拱了拱手:“得公子所庇,離開那牢獄之中,如何還有不好的?”

聽到這裏,薛舍兒這才恍然大悟那人為何臉色如此奇怪,原來呆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只是這人為何被囚禁在牢獄之中,又為何被徐知訓救了出來,藏在府中,又為何當作自家的王牌,薛舍兒越想心中的好奇心卻越發烈了起來。

“李金吾乃是玉階上人,被奸人所害,落入牢獄之中。某家早有搭救之心,只是能力不及,最近機緣巧合才得手了,讓你受了甚多苦楚,實在是罪過罪過!”徐知訓口中連稱罪過,偏偏臉上卻滿是驕矜市恩之色,兩廂比較起來,尤為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