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詭計(五)

“這如何使得?”雲娘趕忙推辭,卻被薛舍兒一把抓住,強按下道:“讓你一起吃便一起吃,莫推辭了!”雲娘拗不過對方只得坐了下來,兩人一同吃了起來,剛剛吃完,便聽到外間笑語聲傳來:“薛都頭,昨夜可還快活!”

隨著話語聲,門外進來一人,卻是徐知訓,只見他身上披了件緋色錦袍,頭戴纀頭,臉上卻滿是輕浮的笑容,配上方才話語中的戲謔之意,薛舍兒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氣,只是他在市井間打滾了多年,城府頗深,裝出一副感激的模樣道:“多謝公子垂問,小人倒也還睡得安穩。”

徐知訓聞言大笑道:“都頭說得什麽話!某家方才問你快活與否,你卻答我睡得安穩!難道某家將這雲娘下賜就是讓你睡個安穩覺嗎?”徐知訓指了指一旁已經羞不可抑的雲娘道:“這女子不但善通音律,而且還別有一般妙處,非在床笫交接之時不得知曉呀!都頭你可莫要錯過了。”說到這裏,徐知訓不由得大笑起來。

薛舍兒聽到這裏,心中已是又是驚訝又是鄙夷,驚訝的是那徐知訓居然如此不顧體面,口不擇言,將這等床幃間的事情當人面前說出;鄙夷的卻是眼前此人明明正在謀劃大事,卻行事如此荒唐,如何能成事。薛舍兒心中想的雖多,表面上卻還是那副感激模樣,躬身道:“小人受公子厚恩,當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萬一。”

“罷了!”徐知訓在胡床上坐下,笑道:“你在軍中若有信的過的手足,且將姓名報上來,我便將其調來仍在你的手下做事,緩急之間也有個接應。”

薛舍兒應了一聲,便將自己舊日的弟兄報上去了三四十個,他此時倒不急著逃離徐知訓府中了,一來是因為他此時得了雲娘,若是獨自逃走則怕牽連了對方,若是帶了一個弱質女子則又怕反倒害了對方;其二卻是經過這兩次交談,薛舍兒覺得眼前這個貴介公子行事粗疏,自己不難得到對方的信任,認為與其現在就逃走不如先虛與委蛇,得到對方的信任,然後看情形如何,再做決斷,無論是逃走還是向徐知誥出首洗清自己都是不錯的選擇。

徐知訓得了名單,便讓伴當帶了自己的名刺去軍營去帶人來,他的府邸與軍營相距不遠,不過一頓飯功夫,那伴當便回來了,將薛舍兒名單上人盡數帶來了。徐知訓倒不是個小氣的人,立即吩咐手下取來金帛,分別賞賜,只說是酬謝賞賜擊退刺客之事,眾兵丁得了這筆意外之財,不由得驚喜萬分,紛紛下拜感謝,頌詞如潮。

待到徐知訓離去,眾人便朝頭目圍攏了過來,他們已經看到了站在薛舍兒身旁的雲娘,不由得又是艷羨又是高興。扈三卻是個嘴快的,大聲道:“忒呀!好俊俏的小娘子,莫非是月宮裏的仙女兒,否則怎會生的如此!”眾人都是些粗魯漢子,被個口快的一帶,紛紛起哄起來,有幾個大膽的幹脆吹起口哨來,雲娘哪裏見過這等場面,不由得下意識的退到薛舍兒身後,伸手緊緊牽住了對方的衣袖。

“罷了,數日未曾管教,扈三你皮癢了!”薛舍兒見狀,呵斥了兩聲,可眾人卻知他性情,知道並非是真怒,反倒聲音更大了三分,有個促狹的家夥還跑到雲娘面前,斂衽拜了一拜,笑道:“這位小娘子便是俺家哥哥的渾家吧!小子恒五見過禮了!”

“休得胡言!”薛舍兒見狀,哭笑不得,一面擡起右腳做出一個欲踢的架勢,一面回頭對雲娘道:“小娘子,俺家這些兄弟都是些草莽漢子,不懂許多禮數,可心地卻不壞,日後相處久了便知,今日且見諒了。”

雲娘垂首答道:“這些都是郎君手足,奴家又豈會怪罪,列位請稍後,奴家且先進屋燒些水來。”說罷便轉身向屋中去了。

雲娘剛剛進得屋內,外間的聲音卻更響了,方才還有些在女兒家面前不好說的話也說了出來,薛舍兒倒也不惱,只是笑吟吟地聽著,眾人亂哄哄地說了一會,卻聽到扈三的大嗓門道:“一直聽說徐都指揮使的諸位公子中知誥公子最為賢明,今日一看,倒是言過其實了。”

薛舍兒聞言心中一動,笑道:“喔?怎生這麽說?莫非是剛剛賞了你這些金帛的緣故?”

“那倒不是,薛大哥你卻不知道,昨日裏那些貪圖知誥公子賞格的選鋒回來了,你道是如何?”扈三說到這裏買了個關子:“十停倒是折了七停,三百條壯健漢子整個回來的連二十個都沒有!可連鎮海兵的營壘都沒摸到邊。幸好某家沒去,有了知訓公子的賞賜,去向穆三娘提親也盡數夠了!”

“什麽?出城突襲失敗了?你且細細說來!”薛舍兒聽到這裏,一把抓住扈三的胳膊,厲聲問道。扈三見狀,趕緊將自己所知盡數倒了出來,原來昨夜裏應募的那些選鋒便依照徐知誥的命令,出城去突襲蜀崗上的一處鎮海軍營壘,眾人本以為鎮海軍剛剛占領蜀崗,立營未久,地形不熟,各營壘間的照應勾結也不緊密,而己方卻是本地人,就算攻不下那營壘,也不會有多大損失,卻沒想到敵方的營壘雖然不大,但守衛的十分嚴密,尤其是鎮海軍營壘外墻壕溝之內還有一層木墻,結果選鋒們悄無聲息越過壕溝和外墻後,本已得計,卻冷不防遭到敵軍伏擊,混亂之間眾人轉身逃走,卻被外墻和壕溝攔住,不少人慌亂之間被擠入壕溝,自相踐踏而死,逃回城中的人驚魂未定,復述當時戰況也是亂七八糟,讓將佐聽的大搖其頭。